96、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十)(1 / 2)

池小池被關巧巧的慘叫震醒來時, 發現自己竟然被甘彧自後擁在懷里。

他的雙臂鎖在自己的腰間, 動作自然又溫柔。

什么時候抱上的他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甘彧也是剛剛才被關巧巧吵醒, 惺忪間雙手已經摸索上來, 熟練地捂住了他的耳朵,用剛蘇醒過來的半沙嗓音輕聲道:「別動。」

池小池頓時半張臉都麻了。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仿佛一覺醒來,他又回到了那些個懵懵懂懂的清晨, 有人在他睡意朦朧間俯身問他,雞蛋是單面煎、雙面煎,還是裹著饅頭片酥炸。

這幻覺太過美好,讓他甚至不大敢回頭。

但他也只給了自己三秒鍾時間沉溺其中。

三秒鍾後, 他舒出一口氣, 不動聲色地把甘彧的手推開, 想要坐起,作焦急狀道:「出什么事兒了」

誰想甘彧按住他的肩膀,直接道:「你真的有那么著急嗎。」

池小池:「」

別說, 池小池還真不怎么急。

甘彧垂眸看他:「不急的話就閉上眼睛, 醒個神, 慢慢起。沒吃早飯突然起床, 容易低血糖。」

說完,甘彧伸手去摸放在床邊的眼鏡,同時對甘棠一挑眉。

甘棠就主動起了身,拉開門向外張望。

池小池倒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手指無意識搓捻著被角。

經過幾次試探, 池小池對甘彧的身份已有了明確的懷疑,無奈他不肯承認。

雖然不明緣由,池小池卻也不打算一直問下去,索性就先把他當作一個臨時的合作伙伴,事後再將原委慢慢弄清楚。

只是,倘若061真的是甘彧,那么做飯口味和婁哥一模一樣的冬飛鴻

正胡思亂想間,池小池猛地一個激靈,從床上翻身坐起:「什么味兒」

甘彧與他對視一眼,意識到事態有變,便雙雙下了床。

那焦糊味的來源顯而易見。

滾滾濃煙從關巧巧房中冒出,有三四名任務者已經趕到了門口,卻都沒敢進去,只在門口張望。

池小池在甘彧的攙扶下姍姍來遲,神情焦灼,甘彧小聲向他說明著房間內發生了什么,神情溫柔,可以說很尊重他飾演的盲人角色了。

池小池看得分明。

那張風雪夜歸人的照片正在關巧巧床上和著棉被熊熊燃燒,雙層玻璃被打得稀碎,被關巧巧扔進去的打火機也被高溫烤爆了,塑料殼和深色的汽油濺得到處都是。

關巧巧雙手死死抓住一把椅子的椅背,目光狠戾地看著那照片,好像這樣就能將照片中的鬼魅嚇退似的。

然而她雙指已經僵硬,根本松不開抓緊椅子的手,袁本善只得拼命連人帶椅地把她往外拖去,甘棠也上前去幫忙。

身為npc的工作人員倒是做出了正常的反應,聞聲而來,拿了准備好的滅火器進去撲救。

關巧巧神經質地環顧著所有人,渴望一個確切的答案:「我燒死她了,是不是」

沒人能回答她。

好在火勢還沒蔓延起來,泡沫滅火器噴過幾十秒,火勢就已經退了,唯余一床狼藉。

工作人員提著滅火器走出房間:「怎么這么不小心呢」

關巧巧以為照片已毀,一股僥幸也自心底涌了出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想了許久,還是露出了一個有點扭曲的微笑,權作回答。

然而工作人員的下一句話就讓她僵住了:「這古堡可是租的,幸虧沒燒著別的東西。」

關巧巧一頭扎進房間。

那一床亂被中哪里還有照片的影子

下一秒,關巧巧便僵在了原地。

在她的余光里,牆壁上出現了一只精致的、完好無損的相框。

那頂著風雪前進的歸人,又近了。

接下來,池小池花了一個小時,試驗了古堡內照片的特性。

事實證明,任何試圖毀掉和將照片從原位移走的行為都是徒勞無功的。

古堡中的其他照片,也都有著相同的特性。

哪怕把照片鎖進一間房中,數秒鍾後它就會自動刷新復位,而打砸燒毀照片的行為更是白費工夫。

池小池確信關巧巧是在劫難逃了。

這只女鬼借體棲息在古堡內的照片之中,能自由出現在任何有照片懸掛的地方,而照片又無法損毀,等同無解。

可關巧巧仍不肯就死。

她嘗試著挪去一間空卧室里休息,也將那間房里的照片搬出,然而不到半小時,她便又尖叫著從中逃了出來。

空卧室里原本掛著一幅兒童唱詩班的照片,但在她落荒而逃時,相框中的畫面已經被污染,漸漸幻化成了那一幅風雪夜歸人。

而那原本一拳大的黑影漸漸已有了一掌大小。

她哭著喊著要離開古堡,和外頭那些後備組的工作人員睡,離這些見鬼的照片越遠越好,但被池小池勸阻了。

那些工作人員也只是看著正常而已。

他們非人非鬼,萬一和鬼是一伙的,關巧巧此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關巧巧嘴唇發白地縮在房間角落,用指甲狠狠抓撓著頭皮,撓得指甲里都是暗紅色的頭皮細屑。

關巧巧的瘋狂誰都能理解。

倘若你時刻感覺有人在門縫,在窗戶,在床底,用老饕看盤中餐的眼神,一瞬不瞬、無孔不入地窺視著你,而且這人看不見、摸不著,打不到,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靠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離開,你難道會不發瘋嗎。

然而不管關巧巧那廂如何抓狂,戲還是要照演的,其他人不可能為了陪伴和安慰她放棄自己的任務。

最後,池小池冒了個主意出來。

他和袁本善把瑟瑟發抖的關巧巧領回了原先擺放著風雪夜歸人的房間,指揮著袁本善把照片取下,反著掛上了牆面。

視線的來源是照片,照片本身又無法毀壞,也不能離開原位,那倒過來擺放,或許能隔絕這種被窺視感。

這方法笨得很,但關巧巧竟然還真的感受不到那種如跗骨之蛆的凝視了。

她提議把古堡中所有的照片翻轉倒掛,但是有一些珍貴的大幅照片是鑲嵌式的,固定在牆上,如果不依靠工具很難移動,而只要翻轉的照片超過五張,就會被古堡本身判定為「移離原位」,所有照片都會一鍵恢復至原狀。

無法,池小池只能讓袁本善翻轉了風雪夜歸人這一幅照片,又扔掉了關巧巧被燒焦的被褥,換了一套嶄新的上去,讓疲憊的關巧巧留在房中休息。

沒了那視線,她倦極了,竟睡了過去,但在夢中也皺著眉頭,顯然並不輕松。

替她掩上房門後,池小池嘆了一口氣。

袁本善:「這樣行嗎。」

池小池:「掩耳盜鈴,你說行不行」

何止是掩耳盜鈴而已,關巧巧現在等同於和一只鬼關在了一起,但為了讓自己的精神少受點折磨,為了獲得一點點安全感,她只能清空大腦,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關巧巧現在活像是一頭駱駝,一猛子扎進沙里,就仿佛找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絲毫不管身後包圍過來的群狼的熒綠雙眼。

關巧巧單人的戲份本來該在第一天拍完,但是,因為她「生病了」、「精神狀態不好」,導演便簡單調整了拍攝計劃,轉拍六個主要角色第一天來到古堡時發生的事情。

大家心中各有計較,又沒有拍攝電影的經驗,因此鬧了不少笑話,找不著機位,忘記了台詞,ng不斷,失誤連連,個個心浮氣躁。

誰也沒想到,表現最好的竟然是最不被看好的「小瞎子」。

開拍前,他被那個叫甘彧的化妝師扶著細細走了幾遍場,大致記住了自己的走位,還親自確認了好幾遍各種道具的擺放位置。

所有人看著他笨手笨腳的呆樣兒,都不約而同地覺得宋純陽恐怕要玩完了。

但事實是,他第一場戲就成功讓所有人閉嘴驚艷。

在設定里,「宋純陽」在高中時是個半瞎子,性子慫軟,逆來順受,一直是被欺負的對象,靠跟隨男主才避免了被集體欺凌的現狀,但也一直是男主的小團體里的受氣包,小跑腿。

他沒有按照劇本設定,用土丑眼鏡和皺巴巴的polo衫烘托普通loser的氣質,而是穿了一件價格昂貴的外套,卻沒有舍得剪掉衣裳價簽,熱得滿頭大汗也不敢脫下外套,因為他外套下的薄毛衣是特別廉價的款式,三十元一件的淘寶貨。

在大家進入古堡,或緊張巴巴、或用力過猛地念著台詞,四處走動時,他就一直縮在房間角落,咧著嘴,帶笑聽著大家講話,保證每一個看向他的人都能在第一時間看到他示好的笑意。

然而,倘若鏡頭能給他一個特寫,便能察覺到,他硬拗出的、保持了數十秒的笑顏,里面帶著叫人頭皮發麻的猙獰。

他作為一塊只有一句台詞的背景板,實在太出色了一點,就連導演都忍不住示意多給他幾個鏡頭。

很快,輪到他講台詞了。

第一場里,他只有一句台詞。

男主叫這個昔日跟班去幫他們收拾東西。

聽到「宋純陽」三字,他的膝蓋習慣性地往下微微一屈,似是要下跪,又像是要給自己一個推力,好讓自己站直些。

因為一直沒有說話,他發出前兩個字時聲音有點干,卻干得恰到好處:「還是我啊。」

他這副蠢相把一直緊張尬演的馬尾女都逗樂了,不禁隨他入戲道:「不是你,是我」

池小池馬上知道自己干了蠢事,拔足准備往樓上走,卻被地上翹起的一塊木地板絆了一個踉蹌。

他自己好像也覺得自己這樣可笑,搶在眾人前面笑著解釋:「沒站穩,沒站穩。」

說完他就就近提起兩個箱子,向樓梯走去,卻在摸上樓梯扶手時回過身來,看了牆上的照片一眼。

這正是他開拍前,甘彧按照他的指示,反復確認過具體位置的道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