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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未知 3883 字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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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等剛走過門首來,只見賁四娘子,在大門首笑嘻嘻向前道了萬福,說道:「三位娘那里走了走?請不棄到寒家獻茶。」玉樓道:「方才因韓嫂兒哭,俺站住問了他聲。承嫂子厚意,天晚了,不到罷。」賁四娘子道:「耶,三位娘上門怪人家,就笑話俺小家人家茶也奉不出一杯兒來?」生死拉到屋里。原來上邊供養觀音八難並關聖賢,當門掛著雪花燈兒一盞。掀開門簾,擺設春台,與三人坐。連忙教他十四歲女兒長姐過來,與三位娘磕頭遞茶。玉樓、金蓮每人與了他兩枝花兒。李瓶兒袖中取了一方汗巾,又是一錢銀子,與他買瓜子兒嗑。喜歡的賁四娘子拜謝了又拜。款留不住,玉樓等起身。到大門首,小廝來興在門首迎接。金蓮就問:「你爹來家不曾?」來興道:「爹未回家哩。」三個婦人,還看著陳敬濟在門首放了兩個一丈菊和一筒大煙蘭、一個金盞銀台兒,才進後邊去了。西門慶直至四更來家。正是:

醉後不知天色暝,任他明月下西樓。

卻說那陳敬濟因走百病,與金蓮等眾婦人嘲戲了一路兒,又和蕙蓮兩個言來語去,都有意了。次日早晨梳洗畢,也不到鋪子內,逕往後邊吳月娘房里來。只見李嬌兒、金蓮陪著吳大妗子,放炕桌兒,才擺茶吃。月娘便往佛堂中燒香去了。這小伙兒向前作了揖,坐下。金蓮便說道:「陳姐夫,你好人兒!昨日教你送送韓嫂兒,你就不動,只當還教小廝送去了。且和媳婦子打牙犯嘴,不知甚么張致!等你大娘燒了香來,看我對他說不說!」敬濟道:「你老人家還說哩,昨日險些兒子腰梁[疒羅]瘍了哩!跟你老人家走了一路兒,又到獅子街房里回來,該多少里地?人辛苦走了,還教我送韓回子老婆!教小廝送送也罷了。睡了多大回就天曉了,今早還扒不起來。」正說著,吳月娘燒了香來,敬濟作了揖。月娘便問:「昨日韓嫂兒為甚么撒酒瘋罵人?」敬濟把因走百病,被人挖開門,不見了狗,坐在當街哭喊罵人,「今早他漢子來家,一頓好打的,這咱還沒起來哩。」金蓮道:「不是俺們回來,勸的他進去了,一時你爹來家撞見,甚么樣子!」說畢,玉樓、李瓶兒、大姐都到月娘屋里吃茶,敬濟也陪著吃了茶。後次大姐回房,罵敬濟:「不知死的囚根子!平白和來旺媳婦子打牙犯嘴,倘忽一時傳的爹知道了,淫婦便沒事,你死也沒處死!」

卻說那日,西門慶在李瓶兒房里宿歇,起來的遲。只見荊千戶──新升一處兵馬都監──來拜。西門慶才起來梳頭,包網巾,整衣出來,陪荊都監在廳上說話。一面使平安兒進後邊要茶。宋蕙蓮正和玉簫、小玉在後邊院子里撾子兒,賭打瓜子,頑成一塊。那小玉把玉簫騎在底下,笑罵道:「賊淫婦,輸了瓜子,不教我打!」因叫蕙蓮:「嫂子你過來,扯著淫婦一只腿,等我[入日]這淫婦一下子。」正頑著,只見平安走來,叫:「玉簫姐,前邊荊老爹來,使我進來要茶哩。」那玉簫也不理他,且和小玉廝打頑耍。那平安兒只顧催逼說:「人坐下這一日了。」宋蕙蓮道:「怪囚根子,爹要茶,問廚房里上灶的要去,如何只在俺這里纏?俺這後邊只是預備爹娘房里用的茶,不管你外邊的帳。」那平安兒走到廚房下。那日該來保妻蕙祥,蕙祥道:「怪囚,我這里使著手做飯,你問後邊要兩鍾茶出去就是了,巴巴來問我要茶!」平安道:「我到後頭來,後邊不打發茶。蕙蓮嫂子說,該是上灶的首尾。」蕙祥便罵道:「賊淫婦,他認定了他是爹娘房里人,俺天生是上灶的來?我這里又做大家伙里飯,又替大妗子炒素菜,幾只手?論起就倒倒茶兒去也罷了,巴巴坐名兒來尋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誤了茶也罷,我偏不打發上去。」平安兒道:「荊老爹來了這一日,嫂子快些打發茶,我拿上去罷。遲了又惹爹罵!」

當下這里推那里,那里推這里,就耽誤了半日。比及又等玉簫取茶果、茶匙兒出來,平安兒拿茶出去,那荊都監坐的久了,再三要起身,被西門慶留住。嫌茶冷不好吃,喝罵平安另換茶上去吃了,荊都監才起身去了。西門慶進來,問:「今日茶是誰頓的?」平安道:「是灶上頓的茶。」西門慶回到上房,告訴月娘:「今日頓這樣茶出去,你往廚下查那個奴才老婆上灶?采出來問他,打與他幾下。」小玉道:「今日該蕙祥上灶。」慌的月娘說道:「這歪剌骨待死!越發頓恁樣茶上去了。」一面使小玉叫將蕙祥當院子跪著,問他要打多少。蕙祥答道:「因做飯,炒大妗子素菜,使著手,茶略冷了些。」被月娘數罵了一回,饒了他起來。吩咐:「今後但凡你爹前邊人來,教玉簫和蕙蓮後邊頓茶,灶上只管大家茶飯。」

這蕙祥在廚下忍氣不過,剛等的西門慶出去了,氣狠狠走來後邊,尋著蕙蓮,指著大罵:「賊淫婦,趁了你的心了!罷了,你天生的就是有時運的爹娘房里人,俺們是上灶的老婆來?巴巴使小廝坐名問上灶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識我見的,促織不吃癩蛤蟆肉──都是一鍬土上人。你恆數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罷了。就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蕙蓮道:「你好沒要緊,你頓的茶不好,爹嫌你,管我甚事?你如何拿人撒氣?」蕙祥聽了,越發惱了,罵道:「賊淫婦!你剛才調唆打我幾棍兒好來,怎的不教打我?你在蔡家養的漢數不了,來這里還弄鬼哩!」蕙蓮道:「我養漢,你看見來?沒的扯臊淡哩!嫂子,你也不是甚么清凈姑姑兒!」蕙祥道:「我怎不是清凈姑姑兒?蹺起腳兒來,比你這淫婦好些兒。你漢子有一拿小米數兒!你在外邊,那個不吃你嘲過?你背地干的那營生兒,只說人不知道。你把娘們還放不到心上,何況以下的人!」蕙蓮道:「我背地里說甚么來?怎的放不到心上?隨你壓我,我不怕你!」蕙祥道:「有人與你做主兒,你可知不怕哩!」兩個正拌嘴,被小玉請的月娘來,把兩個都喝開了:「賊臭肉們,不干那營生去,都拌的是些甚么?教你主子聽見又是一場兒。頭里不曾打的成,等住回卻打的成了!」蕙祥道:「若打我一下兒,我不把淫婦口里腸勾了也不算!我拚著這命,擯兌了你也不差廝甚么。咱大家都離了這門罷!」說著往前去了。後次這宋蕙蓮越發猖狂起來,仗西門慶背地和他勾搭,把家中大小都看不到眼里,逐日與玉樓、金蓮、李瓶兒、西門大姐、春梅在一處頑耍。

那日馮媽媽送了丫頭來,約十三歲,先到李瓶兒房里看了,送到李嬌兒房里。李嬌兒用五兩銀子買下,房中伏侍,不在話下。正是:

外作禽荒內色荒,連沾些子又何妨。早晨跨得雕鞍去,日暮歸來紅粉香。

第二十五回吳月娘春晝秋千來旺兒醉中謗仙

詞曰:

蹴罷秋千,起來整頓纖纖手。龍騰小說網提供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話說燈節已過,又早清明將至。西門慶有應伯爵早來邀請,說孫寡嘴作東,邀了郊外耍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