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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未知 3892 字 2021-01-13

花月儀容惜羽翰,平生良友鳳和鸞。朱門財祿堪依倚,莫把凡禽一樣看。」

相畢,李瓶兒下去。月娘令孫雪娥出來相一相。神仙看了,說道:「這位娘子,體矮聲高,額尖鼻小,雖然出谷遷喬,但一生冷笑無情,作事機深內重。只是吃了這四反的虧,後來必主凶亡。夫四反者:唇反無棱,耳反無輪,眼反無神,鼻反不正故也。

燕體蜂腰是賤人,眼如流水不廉真。常時斜倚門兒立,不為婢妾必風塵。」

雪娥下去,月娘教大姐上來相一相。神仙道:「這位女娘,鼻梁低露,破祖刑家;聲若破鑼,家私消散。面皮太急,雖溝洫長而壽亦夭;行如雀躍,處家室而衣食缺乏。不過三九,當受折磨。

惟夫反目性通靈,父母衣食僅養身。狀貌有拘難顯達,不遭惡死也艱辛。」

大姐相畢,教春梅也上來教神仙相相。神仙睜眼兒見了春梅,年約不上二九,頭戴銀絲雲髻兒,白線挑衫兒,桃紅裙子,藍紗比甲兒,纏手纏腳出來,道了萬福。神仙觀看良久,相道:「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發細眉濃,稟性要強;神急眼圓,為人急燥。山根不斷,必得貴夫而生子;兩額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飛仙,聲響神清,必益夫而得祿,三九定然封贈。但吃了這左眼大,早年克父;右眼小,周歲克娘。左口角下這一點黑痣,主常沾啾唧之災;右腮一點黑痣,一生受夫敬愛。

天庭端正五官平,口若塗砂行步輕。倉庫豐盈財祿厚,一生常得貴人憐。」

神仙相畢,眾婦女皆咬指以為神相。西門慶封白銀五兩與神仙,又賞守備府來人銀五錢,拿拜帖回謝。吳神仙再三辭卻,說道:「貧道雲游四方,風餐露宿,要這財何用?決不敢受。」西門慶不得已,拿出一匹大布:「送仙長一件大衣如何?」神仙方才受之,令小童接了,稽首拜謝。西門慶送出大門,飄然而去。正是:

柱杖兩頭挑日月,葫蘆一個隱山川。

西門慶回到後廳,問月娘:「眾人所相何如?」月娘道:「相的也都好,只是三個人相不著。」西門慶道:「那三個相不著?」月娘道:「相李大姐有實疾,到明日生貴子,他見今懷著身孕,這個也罷了。相咱家大姐到明日受磨折,不知怎的磨折?相春梅後來也生貴子,或者你用好他,各人子孫也看不見。我只不信,說他後來戴珠冠,有夫人之分。端的咱家又沒官,那討珠冠來?就有珠冠,也輪不到他頭上。」西門慶笑道:「他相我目下有平地登雲之喜,加官進祿之榮,我那得官來?他見春梅和你俱站在一處,又打扮不同,戴著銀絲雲髻兒,只當是你我親生女兒一般,或後來匹配名門,招個貴婿,故說有珠冠之分。自古算的著命,算不著好,相逐心生,相隨心滅。周大人送來,咱不好囂了他的,教他相相除疑罷了。」說畢,月娘房中擺下飯,打發吃了飯。

西門慶手拿芭蕉扇兒,信步閑游。來花園大卷棚聚景堂內,周圍放下簾櫳,四下花木掩映。正值日午,只聞綠陰深處一派蟬聲,忽然風送花香,襲人撲鼻。有詩為證:

綠樹蔭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一架薔薇滿院香。

西門慶坐於椅上以扇搖涼。只見來安兒、畫童兒兩個小廝來井上打水。西門慶道:「教一個來。」來安兒忙走向前,西門慶吩咐:「到後邊對你春梅姐說,有梅湯提一壺來我吃。」來安兒應諾去了。半日,只見春梅家常戴著銀絲雲髻兒,手提一壺蜜煎梅湯,笑嘻嘻走來,問道:「你吃了飯了?」西門慶道:「我在後邊吃了。」春梅說:「嗔道不進房里來。說你要梅湯吃,等我放在冰里湃一湃你吃。」西門慶點頭兒。春梅湃上梅湯,走來扶著椅兒,取過西門慶手中芭蕉扇兒替他打扇,問道:「頭里大娘和你說甚么?」西門慶道:「說吳神仙相面一節。」春梅道:「那道士平白說戴珠冠,教大娘說『有珠冠,只怕輪不到他頭上』。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從來旋的不圓,砍的圓,各人裙帶上衣食,怎么料得定?莫不長遠只在你家做奴才罷!」西門慶笑道:「小油嘴兒,你若到明日有了娃兒,就替你上了頭。」於是把他摟到懷里,手扯著手兒頑耍,問道:「你娘在那里?怎的不見?」春梅道:「娘在屋里,教秋菊熱下水要洗浴。等不的,就在床上睡了。」西門慶道:「等我吃了梅湯,鬼混他一混去。」於是春梅向冰盆內倒了一甌兒梅湯,與西門慶呷了一口,湃骨之涼,透心沁齒,如甘露灑心一般。

須臾吃畢,搭伏著春梅肩膀兒,轉過角門來到金蓮房中。看見婦人睡在正面一張新買的螺鈿床上。原是因李瓶兒房中安著一張螺鈿敞廳床,婦人旋教西門慶使了六十兩銀子,替他也買了這一張螺鈿有欄干的床。兩邊扇都是螺鈿攢造花草翎毛,掛著紫紗帳幔,錦帶銀鉤。婦人赤露玉體,止著紅綃抹胸兒,蓋著紅紗衾,枕著鴛鴦枕,在涼席之上,睡思正濃。西門慶一見,不覺淫心頓起,令春梅帶上門出去,悄悄脫了衣褲,上的床來,掀開紗被,見他玉體相互掩映,戲將兩股輕開,按麈柄徐徐插入牝中,比及星眼驚欠之際,已抽拽數十度矣。婦人睜開眼,笑道:「怪強盜,三不知多咱進來?奴睡著了,就不知道。奴睡的甜甜的,摑混死了我!」西門慶道:「我便罷了,若是個生漢子進來,你也推不知道罷?」婦人道:「我不好罵的,誰人七個頭八個膽,敢進我這房里來!只許你恁沒大沒小的罷了。」原來婦人因前日西門慶在翡翠軒誇獎李瓶兒身上白凈,就暗暗將茉莉花蕊兒攪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膩光滑,異香可愛,欲奪其寵。西門慶見他身體雪白,穿著新做的兩只大紅睡鞋。一面蹲踞在上,兩手兜其股,極力而提之,垂首觀其出入之勢。婦人道:「怪貨,只顧端詳甚么?奴的身上黑,不似李瓶兒的身上白就是了。他懷著孩子,你便輕憐痛惜,俺每是拾的,由著這等掇弄。」西門慶問道:「說你等著我洗澡來?」婦人問道:「你怎得知道來?」西門慶道:「是春梅說的。」婦人道:「你洗,我叫春梅掇水來。」不一時把浴盆掇到房中,注了湯。二人下床來,同浴蘭湯,共效魚水之歡。洗浴了一回,西門慶乘興把婦人仰卧在浴板之上,兩手執其雙足跨而提之,掀騰[扌扉]干,何止二三百回,其聲如泥中螃蟹一般響之不絕。婦人恐怕香雲拖墜,一手扶著雲,一手扳著盆沿,口中燕語鶯聲,百般難述。怎見這場交戰?但見:

華池盪漾波紋亂,翠幃高卷秋雲暗。才郎情動逞風流,美女心歡顯手段。叭叭嗒嗒弄聲響,砰砰啪啪成一片。滑滑[氵芻][氵芻]怎停住,攔攔濟濟難存站。一個逆水撐船,將玉股搖;一個艄公把舵,將金蓮[扌昝]。拖泥帶水兩情痴,[歹帶]雨尤雲都不辯。任他錦帳鳳鸞交,不似蘭湯魚水戰。

二人水中戰斗了一回,西門慶精泄而止。拭抹身體干凈,撤去浴盆。止著薄纊短襦上床,安放炕桌果酌飲酒。教秋菊:「取白酒來與你爹吃。」又拿果餡餅與西門慶吃,恐怕他肚中飢餓。只見秋菊半日拿上一銀注子酒來。婦人才斟了一鍾,摸了摸冰涼的,就照著秋菊臉上只一潑,潑了一頭一臉,罵道:「好賊少死的奴才!我吩咐教你燙了來,如何拿冷酒與爹吃?你不知安排些甚么心兒?」叫春梅:「與我把這奴才采到院子里跪著去。」春梅道:「我替娘後邊卷裹腳去來,一些兒沒在跟前,你就弄下兒了。」那秋菊把嘴谷都著,口里喃喃吶吶說道:「每日爹娘還吃冰湃的酒兒,誰知今日又改了腔兒。」婦人聽見罵道:「好賊奴才,你說甚么?與我采過來!」叫春梅每邊臉上打與他十個嘴巴。春梅道:「皮臉,沒的打污濁了我手。娘只教他頂著石頭跪著罷。」於是不由分說,拉到院子里,教他頂著塊大石頭跪著,不在話下。婦人從新叫春梅暖了酒來,陪西門慶吃了幾鍾,掇去酒桌,放下紗帳子來,吩咐拽上房門,兩個抱頭交股,體倦而寢。正是:

若非群玉山頭見,多是陽台夢里尋。

第三十回蔡太師擅恩錫爵西門慶生子加官

詞曰:

十千日日索花奴,白馬驕駝馮子都。今年新拜執金吾。

侵露桃初結子,妒花嬌鳥忽雛。閨中姊妹半愁娛。

話說西門慶與潘金蓮兩個洗畢澡,就睡在房中。春梅坐在穿廊下一張涼椅兒上納鞋,只見琴童兒在角門首探頭舒腦的觀看。春梅問道:「你有甚話說?」那琴童見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