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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未知 3880 字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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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與月娘都出外邊商議。月娘道:「李大姐,我看他有些沉重,你須早早與他看一副材板兒,省得到臨時馬捉老鼠,又亂不出好板來。」西門慶道:「今日花大哥也是這般說。適才我略與他題了題兒,他吩咐:『休要使多了錢,將就抬副熟板兒罷。你偌多人口,往後還要過日子。』倒把我傷心了這一會。我說亦發等請潘道士來看了,看板去罷。」月娘道:「你看沒分曉,一個人形也脫了,關口都鎖住,勺水也不進,還指望好!咱一壁打鼓,一壁磨旗。幸的他好了,把棺材就舍與人,也不值甚么。」西門慶道:「既是恁說……」就出到廳上,叫將賁四來,問他:「誰家有好材板,你和姐夫兩個拿銀子看一副來。」賁四道:「大街上陳千戶家,新到了幾副好板。」西門慶道:「既有好板,」即令陳敬濟:「你後邊問你娘要五錠大銀子來,你兩個看去。」那陳敬濟忙進去取了五錠元寶出來,同賁四去了。直到後晌才來回話,說:「到陳千戶家看了幾副板,都中等,又價錢不合。回來路上,撞見喬親家爹,說尚舉人家有一副好板──原是尚舉人父親在四川成都府做推官時,帶來預備他老夫人的兩副桃花洞,他使了一副,只剩下這一副──牆磕、底蓋、堵頭俱全,共大小五塊,定要三百七十兩銀子。喬親家爹同俺每過去看了,板是無比的好板。喬親家與做舉人的講了半日,只退了五十兩銀子。不是明年上京會試用這幾兩銀子,他也還舍不得賣哩。」西門慶道:「既是你喬親家爹主張,兌三百二十兩抬了來罷,休要只顧搖鈴打鼓的。」陳敬濟道:「他那里收了咱二百五十兩,還找與他七十兩銀子就是了。」一面問月娘又要出七十兩銀子,二人去了。

比及黃昏時分,只見幾個閑漢,用大紅氈條裹著,抬板進門,放在前廳天井內。打開,西門慶觀看,果然好板。隨即叫匠人來鋸開,里面噴香。每塊五寸厚,二尺五寸寬,七尺五寸長。看了滿心歡喜。又旋尋了伯爵到來看,因說:「這板也看得過了。」伯爵喝采不已,說道,「原說是姻緣板,大抵一物必有一主。嫂子嫁哥一場,今日情受這副材板夠了。」吩咐匠人:「你用心只要做的好,你老爹賞你五兩銀子。」匠人道:「小人知道。」一面在前廳七手八腳,連夜攢造。伯爵囑來保:「明日早五更去請潘道士,他若來,就同他一答兒來,不可遲滯。」說畢,陪西門慶在前廳看著做材,到一更時分才家去。西門慶道:「明日早些來,只怕潘道士來的早。」伯爵道:「我知道。」作辭出門去了。

卻說老馮與王姑子,晚夕都在李瓶兒屋里相伴。只見西門慶前邊散了,進來看視,要在屋里睡。李瓶兒不肯,說道:「沒的這屋里齷齷齪齪的,他每都在這里,不方便,你往別處睡去罷。」西門慶又見王姑子都在這里,遂過那邊金蓮房里去了。

李瓶兒教迎春把角門關了,上了拴,教迎春點著燈,打開箱子,取出幾件衣服、銀首飾來,放在旁邊。先叫過王姑子來,與了他五兩一錠銀子、一匹綢子:「等我死後,你好歹請幾位師父,與我誦《血盆經懺》。」王姑子道:「我的奶奶,你忒多慮了。天可憐見,你只怕好了。」李瓶兒道:「你只收著,不要對大娘說我與你銀子,只說我與了你這匹綢子做經錢。」王姑子道,「我知道。」於是把銀子和綢子收了。又喚過馮媽媽來,向枕頭邊也拿過四兩銀子、一件白綾襖、黃綾裙、一根銀掠兒,遞與他,說道:「老馮,你是個舊人,我從小兒,你跟我到如今。我如今死了去,也沒甚么,這一套衣服並這件首飾兒,與你做一念兒。這銀子你收著,到明日做個棺材本兒。你放心,那邊房子,等我對你爹說,你只顧住著,只當替他看房兒,他莫不就攆你不成!」馮媽媽一手接了銀子和衣服,倒身下拜,哭著說道:「老身沒造化了。有你老人家在一日,與老身做一日主兒。你老人家若有些好歹,那里歸著?」李瓶兒又叫過奶子如意兒,與了他一襲紫綢子襖兒、藍綢裙、一件舊綾披襖兒、兩根金頭簪子、一件銀滿冠兒,說道:「也是你奶哥兒一場。哥兒死了,我原說的,教你休撅上奶去,實指望我在一日,占用你一日,不想我又死去了。我還對你爹和你大娘說,到明日我死了,你大娘生了哥兒,就教接你的奶兒罷。這些衣服,與你做一念兒,你休要抱怨。」那奶子跪在地下,磕著頭哭道:「小媳婦實指望伏侍娘到頭,娘自來沒曾大氣兒呵著小媳婦。還是小媳婦沒造化,哥兒死了,娘又病的這般不得命。好歹對大娘說,小媳婦男子漢又沒了,死活只在爹娘這里答應了,出去投奔那里?」說畢,接了衣服首飾,磕了頭起來,立在旁邊,只顧揩眼淚。李瓶兒一面叫過迎春、綉春來跪下,囑咐道:「你兩個,也是你從小兒在我手里答應一場,我今死去,也顧不得你每了。你每衣服都是有的,不消與你了。我每人與你這兩對金裹頭簪兒、兩枝金花兒做一念兒。大丫頭迎春,已是他爹收用過的,出不去了,我教與你大娘房里拘管。這小丫頭綉春,我教你大娘尋家兒人家,你出身去罷。省的觀眉說眼,在這屋里教人罵沒主子的奴才。我死了,就見出樣兒來了。你伏侍別人,還象在我手里那等撤嬌撒痴,好也罷,歹也罷了,誰人容的你?」那綉春跪在地下哭道:「我娘,我就死也不出這個門。」李瓶兒道:「你看傻丫頭,我死了,你在這屋里伏侍誰?」綉春道:「我守著娘的靈。」李瓶兒道:「就是我的靈,供養不久,也有個燒的日子,你少不的也還出去。」綉春道:「我和迎春都答應大娘。」李瓶兒道:「這個也罷了。」這綉春還不知甚么,那迎春聽見李瓶兒囑咐他,接了首飾,一面哭的言語都說不出來。正是:

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當夜,李瓶兒都把各人囑咐了。到天明,西門慶走進房來。李瓶兒問:「買了我的棺材來了沒有?」西門慶道:「昨日就抬了板來,在前邊做哩。──且沖沖你,你若好了,情願舍與人罷。」李瓶兒因問:「是多少銀子買的?休要使那枉錢。」西門慶道:「沒多,只百十兩來銀子。」李瓶兒道:「也還多了。預備下,與我放著。」西門慶說了回出來,前邊看著做材去了。吳月娘和李嬌兒先進房來,看見他十分沉重,便問道:「李大姐,你心里卻怎樣的?」李瓶兒攥著月娘手哭道:「大娘,我好不成了。」月娘亦哭道:「李大姐,你有甚么話兒,二娘也在這里,你和俺兩個說。」李瓶兒道:「奴有甚話兒──奴與娘做姊妹這幾年,又沒曾虧了我,實承望和娘相守到白頭,不想我的命苦,先把個冤家沒了,如今不幸,我又得了這個拙病死去了。我死之後,房里這兩個丫頭無人收拘。那大丫頭已是他爹收用過的,教他往娘房里伏侍娘。小丫頭,娘若要使喚,留下;不然,尋個單夫獨妻,與小人家做媳婦兒去罷,省得教人罵沒主子的奴才。也是他伏侍奴一場,奴就死,口眼也閉。奶子如意兒,再三不肯出去,大娘也看奴分上,也是他奶孩兒一場,明日娘生下哥兒,就教接他奶兒罷。」月娘說道:「李大姐,你放寬心,都在俺兩個身上。說凶得吉,若有些山高水低,迎春教他伏侍我,綉春教他伏侍二娘罷。如今二娘房里丫頭不老實做活,早晚要打發出去,教綉春伏侍他罷。奶子如意兒,既是你說他沒投奔,咱家那里占用不下他來?就是我有孩子沒孩子,到明日配上個小廝,與他做房家人媳婦也罷了。」李嬌兒在旁便道:「李大姐,你休只要顧慮,一切事都在俺兩個身上。綉春到明日過了你的事,我收拾房內伏侍我,等我抬舉他就是了。」李瓶兒一面叫奶子和兩個丫頭過來,與二人磕頭。那月娘由不得眼淚出。

不一時,盂玉樓、潘金蓮、孫雪娥都進來看他,李瓶兒都留了幾句姊妹仁義之言。落後待的李嬌兒、玉樓、金蓮眾人都出去了,獨月娘在屋里守著他,李瓶兒悄悄向月娘哭泣道:「娘到明日好生看養著,與他爹做個根蒂兒,休要似奴粗心,吃人暗算了。」月娘道:「姐姐,我知道。」看官聽說:只這一句話,就感觸目娘的心來。後次西門慶死了,金蓮就在家中住不牢者,就是想著李瓶兒臨終這句話。正是:

惟有感恩並積恨,千年萬載不生塵。

正說話間,只見琴童吩咐房中收拾焚下香,五岳觀請了潘法官來了。月娘一面看著,教丫頭收拾房中干凈,伺候凈茶凈水,焚下百合真香。月娘與眾婦女都藏在那邊床屋里聽觀。不一時,只見西門慶領了那潘道士進來。怎生形相?但見:

頭戴雲霞五岳冠,身穿皂布短褐袍,腰系雜色彩絲絛,背插橫紋古銅劍。兩只腳穿雙耳麻鞋,手執五明降鬼扇。八字眉,兩個杏子眼;四方口,一道落腮胡。威儀凜凜,相貌堂堂。若非霞外雲游客,定是蓬萊玉府人。

潘道士進入角門,剛轉過影壁,將走到李瓶兒房穿廊台基下,那道士往後退訖兩步,似有呵叱之狀,爾語數四,方才左右揭簾進入房中,向病榻而至。運雙晴,拿力以慧通神目一視,仗劍手內,掐指步罡,念念有辭,早知其意。走出明間,朝外設下香案。西門慶焚了香,這潘道士焚符,喝道:「值日神將,不來等甚?」了一口法水去,忽階下卷起一陣狂風,仿佛似有神將現於面前一般。潘道士便道:「西門氏門中,有李氏陰人不安,投告於我案下。汝即與我拘當坊土地、本家六神查考,有何邪祟,即與我擒來,毋得遲滯!」良久,只見潘道士瞑目變神,端坐於位上,據案擊令牌,恰似問事之狀,良久乃止。出來,西門慶讓至前邊卷棚內,問其所以,潘道士便說:「此位娘子,惜乎為宿世冤愆訴於陰曹,非邪祟也,不可擒之。」西門慶道:「法官可解禳得么?」潘道士道:「冤家債主,須得本人,雖陰官亦不能強。」因見西門慶禮貌虔切,便問:「娘於年命若干?」西門慶道:「屬羊的,二十七歲。」潘道士道:「也罷,等我與他祭祭本命星壇,看他命燈如何。」西門慶問:「幾時祭?用何香紙祭物?」潘道士道:「就是今晚三更正子時,用白灰界畫,建立燈壇,以黃絹圍之,鎮以生辰壇斗,祭以五谷棗湯,不用酒脯,只用本命燈二十七盞,上浮以華蓋之儀,余無他物,官人可齋戒青衣,壇內俯伏行禮,貧道祭之,雞犬皆關去,不可入來打攪。」西門慶聽了,忙吩咐一一備辦停當。就不敢進去,只在書房中沐浴齋戒,換了凈衣。留應伯爵也不家去了,陪潘道士吃齋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