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西廂房門打開,渾身如同水中撈出來的林寧面色慘白的走出,倒是唬了候在外面的褚大娘一跳。
林寧卻沒給她開口詢問的機會,將剛剛寫好的一份葯方遞給她,疲憊道:「褚大娘,勞你去葯廬將這份葯抓來,煎制的法子,安爺爺會告訴你。每日卯時、申時和子時,三次煎熬,服侍五娘服下,連續十天為一療程。明日我會再為她診脈施針,也是連續十日為一個療程,記下了么」
褚大娘連連點頭,道:「記下了記下了!小……小寧,你要不要歇歇再走」
林寧擺手道:「不必了,我回去清洗一番換身衣裳,三叔、四叔他們身上的傷也都耽擱不得。褚大娘你也快去忙吧,五娘身上的傷也不輕,耽擱不得。」
說罷,背著葯箱,一步步出了蒼松院。
褚大娘目送他遠去後,卻沒急著去抓葯,兩三步快步走進五娘的閨房內,結果只見田五娘面色潤澤的沉沉睡著。
見到這一幕,褚大娘眼淚登時流了下來,緊緊捂住口不敢出聲。
青雲寨里唯有她最知這個小姐的苦,幾年來,多少個夜晚,田五娘都根本無法閉眼安睡。
哪怕不提這幾年發生的一樁樁苦事,只一個林小寧,就讓田五娘傷透了心神。
更重要的是,她還要為林家保住這份基業。
她才十八歲啊……
天可憐見,如今小姐終於能安睡一次了……
……
「哎喲,寧兒怎成了這般模樣」
墨竹院內,正和鄧雪娘聊昨夜事的春姨見林寧滿身汗漬臉色蒼白的回來,唬了一跳,一下站起來攙扶住他,心疼的不得了。
林寧微笑道:「春姨放心,不礙事的。五娘傷的倒是不重,治療不費氣力,只是她在我跟前膽子有點小,有點畏懼於我……唉,也是沒法子,我哄她不要怕費了好大氣力,累壞了,好在她總算乖巧聽話了些……」
春姨和鄧雪娘一聽就知道他在胡扯,春姨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不過也沒再多說什么,卻綳著笑臉要扶著他回屋歇息。
林寧笑道:「春姨,沒事的,我去後溪洗洗,換身衣裳就好,只是又要勞姨幫我洗衣裳了,一會兒我還要給雪姨他們看傷,耽擱不得,小傷容易拖成大傷。」
春姨聞言作罷,她本心自然只願林寧好好的,其他人她管不過來那么多。
可見林寧能有如此擔當,她心里也是自豪和高興的。
不過旁的忙她幫不上,卻可以給林寧做些好吃的!
念及此,春姨也顧不上再和鄧雪娘說話,匆忙去了伙房。
只是鄧雪娘一時間竟未離去,看起來欲言又止,像是要說些什么。
猶豫了稍許,追上前去,尋林寧說了幾言後,看起來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這才松了口氣,匆匆離去。
林寧站在那面色隱隱古怪,不過也未多想什么,轉身進屋去取換洗的衣裳了……
……
「咦春姨,你悄悄給姐夫做好吃的啦」
從外面搜刮了一大圈,抱了好大一包禮物回來的九娘一進墨竹院的柴門,就嗅到了濃濃的香氣。
本來喜滋滋的大眼睛登時一睜,邁起小腿兒就往膳堂奔了去,然後就看到了「毫無人性」一幕:
她姐夫獨自一人捧著好大一根骨棒在吸骨髓,吃的辣么香!
九娘登時委屈的眼睛都紅了……
春姨見之,沒好氣罵道:「真真是討命的小祖宗!我還能忘了給你留」說著從後面湯鍋里端上來一份小一號的大骨棒,香氣撲鼻。
九娘臉上的委屈瞬間消失,自覺坐到餐桌旁,將收獲的禮堆在一旁,喜滋滋的看著春姨和覷眼瞧她的林寧,樂的合不攏嘴。
林寧哼哼了聲,不理小人兒的得意,啃骨棒啃的開心。
不過沒等他吃飽喝足,就見方智面色沉重的大步跨進膳堂,倒是不忘先同春姨一禮,然後緊接著對林寧道:「小寧,李軒以前和你起過沖突,都是他不懂事,你能不能大人……」
「有事說事。」
林寧皺眉道。
這一款款大帽子扣下來,若不答應,還想先禮後兵不成
方智一滯後,忙道:「小寧,李軒快不行了,昨晚他和羅成那些親兵們拼的太狠,受了十多處傷,這個混賬之前也不說。安爺爺那里沒法子了,他施不了針。小寧,求你看在……」
話沒說完,就見林寧已經放下手里的骨棒,接過一旁春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然後轉身出去。
春姨對發呆的方智薄惱道:「小智,現在小寧不是從前的他了。你要進門直接說事,這會兒人都救回來了!你這孩子,心術不該用在自己人身上……」
方智聞言,一張麻子臉登時漲紅。
不過其父方林是青雲寨最大的讀書人,教育孩子也不同,所以方智知禮的多,躬身行禮賠不是道:「春姨,是我迷了心。我只是……」
卻見春姨又笑道:「行了,你也去忙罷。都是山寨里的孩子,我還真能怪你不成只是往後,有甚事你直接同小寧說就是,他雖年紀比你們小些,如今卻也漸漸懂事了呢。」
方智聞言,自然連連點頭認可。
春姨又說了兩句閑話後,才放他走。
出了門後,方智就忍不住連連感慨贊嘆。
心道難怪他老爹曾警告他,莫小瞧春姨。
別的不說,田虎何等英雄豪氣,綠林中多少女人青睞於這個大豪,可田虎卻始終鍾情於林龍夫婦身邊的一個丫鬟。
為何
縱只是丫鬟,可高門大戶出來的丫鬟,也遠比尋常小戶人家的小姐見識廣。
方智原還不信,只最近連接體驗了幾回春姨的能耐,他也不得不信。
其實方智以為,最難得的,還不是春姨的手段,而是她的忠誠。
寧氏已經逝去近十年了,春姨卻始終不變忠心,侍奉林寧比親骨肉更親。
端的讓人敬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