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萬般讀書人(上)(2 / 2)

周宣策冷哼一聲,「好一個胸無大志的黃近,那你滾去二層樓好好提升下你的志向。」

黃近哈哈大笑,對著周宣策鄭重其事行過一禮。

周宣策神情恍惚,他總想著在這位讀書人身上看到某個讀書人的影子。

可總是看不到啊。

學問潭那邊,天色漸暗之後,掌教起身,這個一身素色衣衫的讀書人身材瘦弱,若不是學宮里都知道這個讀書人便是掌教,一個境界修為和學問都深不可測的讀書人。

那或許還沒人會把他當作一位登樓境修士,天底下有數頂尖修士,就算是不敵觀主,也差不到哪里去。

收好魚竿竹簍,掌教起身緩行,在一處簡陋茅屋前駐足。

茅屋里傳來聲音,「蘇夜,你看懂了」

聲音里盡是疑惑。

茅屋里的人直呼這位掌教大名,可偏偏這位掌教看起來並未異樣。

那位掌教平靜回答,「這個問題太難,我看不透。」

茅屋里的那人很快便譏笑道:「世上還有你蘇夜都看不懂的問題,你不是號稱天底下學問最高的讀書人」

掌教看向茅屋,「先生學問自然更勝蘇夜,只不過先生也一樣看不懂,那又該如何」

茅屋里那人似乎有些惱怒,便一點不顧情面的破口大罵,「蘇夜你這個混賬,老夫若是想得出,何苦在這里幾十年,同一個問題,你也想不出,再過幾十年,一樣落得和老夫一樣的下場,到時候,看你是否比老夫心態好」

掌教笑道:「身處靜室,這類問題反倒是更易想透徹才是,可先生依舊如此沒有眉目,容我說上一句,先生這些年的學問的確是做到狗身上去了。」

茅屋那那人仿佛被氣的不輕,他咬牙切齒的吼道:「蘇夜,老夫當年怎么收了你這么個學生」

掌教搖搖頭,「不知道,若不是先生執意要收我入門下,或許學生跟著李夫子,學問會比現在高。」

掌教說完這句話之後,茅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那人不再開口。

似乎李夫子這三個字便戳到了那人的軟肋。

掌教換了個問題,「先生,當年李夫子的學問到底比你高多少」

話音未落,然後茅屋里便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

顯然那人被氣的不輕。

掌教沒有准備就這樣放過他的打算,他忍住笑意說道:「李夫子當年,人人說他文章天下第一,學問世間無雙,可提及先生,總是用差李夫子半籌來說,先生不覺得羞愧」

那人冷哼:「老夫學問,豈是旁人能夠妄自評判的。」

掌教「理所當然」的說道:「怪不得當年某人要修行,就是為了學問不及別人的時候,用拳頭講道理」

茅屋里響起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有人惱羞成怒,砸了不少東西。

掌教再也憋不住,開始哈哈大笑。

那人的聲音便再度傳出,「蘇夜,既然想不透那個問題,你去問問梁亦。」

掌教忽然便沒了聲音,他一個學宮掌教,去問一個道觀的觀主,哪有什么可講的,雞同鴨講最後講不攏就是雞飛狗跳

那人貌似「語重心長」的說道:「不管怎么說,儒道兩教其實沒太大的差別。至少兩邊要是都打定主意要耍嘴皮子的時候,確實差距不大。他梁溪每十年一屆的道會里至關重要的一環便有講道理一說,我們延陵這邊一樣能有。」

掌教無奈道:「我想透那個問題之前,不想搞這些東西。」

那人反問道:「若是一輩子都想不透,你這混賬便一輩子不為了學宮打算」

掌教擺手,「一輩子都想不透,那便想一輩子。」

「滾」

掌教大笑而走。

黃近登上二層樓,上樓之後,周宣策在藏外見到了穿了一身素色衣衫的小姑娘顧緣。

周宣策皺著眉頭,小姑娘小聲喊了一句師叔,其實她覺得她該喊周宣策師叔祖的。

周宣策看了看遠處的言余,平靜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言余苦笑,轉身便走。

這學宮里,這位師叔的話,其實有些時候比掌教的話來的更重要,也更不易反對。

見到言余離開之後,周宣策才皺眉說道:「一個小姑娘穿這么素做什么,又不是幾十歲的老頭子。」

顧緣抱著一本書,小聲說道:「先生說這趟出門代表的是學宮,不要穿的太鮮艷。」

周宣策板著臉說道:「那學宮是讓誰帶你出門」

顧緣抬起頭,指了指周宣策。

周宣策一怔,隨即笑道:「既然是老夫為你保駕護航,那你怕什么,怎么喜歡怎么來」

顧緣抬起頭,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師叔,你說真的」

周宣策平靜點頭,「只要不是那位沉斜山觀主出面,誰都攔不住老夫。」

顧緣這一次終於點點頭,小聲道:「那我馬上回去換一身,師叔要等我啊」

周宣策正准備說話,便已經看到那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出去好遠。

周宣策一怔,隨即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小姑娘,果然很討喜。

末了,周宣策轉頭,小聲道:「黃近,你要做治國平天下的讀書人,挺好,可為何志向不大一些,去做那種繼往開來的讀書人真要老夫把話挑明你才認」

藏書閣前一片寂靜,無人應聲。

周宣策重新坐下,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