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九章 不太平(1 / 2)

出了洛陽城,李扶搖不過只是走了小半日時光,便碰見了一隊騎軍,人數在數百人之眾,眾星拱月般將一架馬車圍在中央,在官道上緩慢而行,領頭的中年將軍一身甲胄,腰間別著一枚御林軍腰牌,在他身旁,還有著兩個看氣息境界在青絲境的儒教修士,看樣子,都是刑部供奉。

當李扶搖看清楚那位中年將軍臉龐的時候,有剎那失神,當日他在太宰府里斬殺那位太宰的時候,這位便是之後前來宣讀聖旨的那位,李扶搖知道延陵皇帝要見他,也是通過他的嘴里才知曉的,這趟出行,延陵皇帝已經明言不必知會他,他也就沒多此一舉,因此這次在洛陽城以北碰上這位將軍,實際上也十分偶然。

在李扶搖看清楚他臉龐的同時,那位中年將軍也看清楚了李扶搖,他略微沉思片刻,便策馬來到李扶搖身前不遠處,下馬之後,他小跑到李扶搖身前,作揖道:「袁夏拜見李仙師。」

上次在太宰府宣讀聖旨一事,別說是他麾下的那些士卒覺得一頭霧水,就算是他這位御林軍統領都是摸不著頭腦,太宰大人位列三公之一,德高望重,為何忽然之間便要被賜死,這想來不管是誰都有些奇怪才是,只不過既然是在皇宮里,距離那位皇帝陛下不算是太遠,袁夏對於有些事情也不會那么刻意去求個明白,畢竟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不過後來,他也得知,這位一劍斬殺了太宰的年輕人,竟然成了刑部供奉,而且手上所持的那塊玉佩,還是最為尊貴的一種,這讓袁夏又是心底一顫,不過到底也沒有怎么上心,御林軍做什么,那取決於皇帝陛下的旨意,至於其他的,他一概不在意。

而他這一趟領著數百弟兄和兩位刑部供奉一起北行的目的,是為了護送一個極為重要的年輕人前往北邊的仙岩書院,事情並不復雜,仙岩書院的老祖當年游歷山河的時候被臨近的兩座書院修士聯手偷襲,逃到洛陽城的時候,已經是奄奄一息,若不是洛陽城出手相助,現如今別說是那位老祖,只怕是仙岩書院都已經不存於世,延陵王朝,除去學宮的地位難以撼動之外,其余書院哪里又不經過一些勾心斗角呢,當年那位魔教教主林紅燭所創下的魔教,為何被人說成是魔教,除去林紅燭自身想法激進之外,也是因為魔教勢力發展太過迅速,成為了其他書院的眼中釘,若不是如此,林紅燭便還是林紅燭,腦袋上也不會被扣上一個魔教教主的帽子。

仙岩書院老祖得洛陽城搭救之後,便與洛陽城結下了情誼,這百年之中,洛陽城除去每年會給學宮選送學子之外,其實還有著不少人也在往仙岩書院去,洛陽城的刑部供奉,一大部分出自學宮,剩下的,卻幾乎都是仙岩書院所出,這座位於延陵北邊的書院,甚至還會有些皇室宗親前往求學,只是成為修士的寥寥無幾而已,今日護衛的那個年輕人本就是出自仙岩書院,輩分倒是不高,只是天資不錯,這一次出門游歷,被山精野怪所傷,之後在洛陽城調養三月,不見好轉,這才想著要返回仙岩書院,延陵皇帝為此,抽調了數百御林軍,以及兩位青絲境的修士護送,足以看得出洛陽城對此事的重視。

除去為了防范山精野怪之外,也是怕有其他書院的修士打他的主意。

見到了李扶搖,袁夏倒是沒有半點隱瞞,便將這些事情盡數都告訴了李扶搖,之後得知李扶搖也是要北上,袁夏開門見山請求道:「這一次北上,不知道路途到底有何凶險,袁某也沒有底子,現如今見到了李仙師,李仙師既然是刑部供奉,袁某便大膽懇求李仙師同行,若是出事,還請李仙師出手相助。」

這一番話,並未有半點矯情,反倒是直白得很。

李扶搖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

袁夏雖然是一個山下人,其實對山上之事也算是有些了解,之前他便知道李扶搖是個劍士,只不過現如今護送的卻是一個儒教修士,袁夏便再懇求李扶搖,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是自己是個山澤野修就是。

李扶搖沒有反對,依著他背劍匣的做法,想來也沒有誰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劍士,畢竟山河之中,劍士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腰間懸劍。

最後說定之後,袁夏給李扶搖牽來一匹戰馬,上馬之後,李扶搖就在驅馬來到兩個刑部供奉身旁。

那兩位對李扶搖抱拳行禮,現如今刑部是已經知曉了這位看起來極為年輕的男子也是一位刑部供奉,而且算是品階最高的那種。

自然要認真禮待。

這趟出行,李扶搖要一路向北,也沒有想著要在極短的日子里便走到妖土,反倒是想著至少也要在自身境界攀升到太清境之後才有底氣踏上那塊妖土,依著他現如今劍氣境幾乎圓滿的樣子,踏入青絲境倒是不難,那道門檻便已經擺在了他身前,或許是一兩天,或許是一年半載,但總不會太遠,至於要到太清境,便要差上一些,不是說沒有希望,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可能,只不過真要是踏足了太清境,那即便是遇到一位朝暮境的三教修士,李扶搖不說能不能全身而退,但一戰之力肯定會有,若是那位修士再大意一些,說不定李扶搖還能一劍斬下那人頭顱。

與學宮交惡,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本來洛陽城里的那樁事情,他從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和學宮交惡,本來當年那件事,學宮雖說在里面也扮演了幾個不輕不重的角色,但看起來無關緊要,最主要的還是禮部侍郎周賀,只不過最後要進行清算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他先幫了葉笙歌,也或許是因為學宮本來便對他起了殺心,反正最後也就沒能繞過這道檻,布局也好,偶然也罷,既然有他李扶搖一劍斬殺了那位太清境的門房,以後學宮里的某些人對他,自然會是深惡痛絕,李扶搖對此倒是沒太感覺,也不會惶惶不可終日,劍士一脈本就如此,一劍在手,自己要說的道理都在劍上了,一個無愧本心便已經夠了,也不會去想太多。

離開洛陽城之前,向延陵皇帝提過了三個要求,合情合理,其實在這三個要求之外,李扶搖其實還有著一個不那么合乎情理的要求,只是當時一番思索,最後還是沒有張口說出來,第四個要求,便是他李扶搖希冀延陵皇帝對周國,能夠高抬貴手,這倒是不是為了那位周國皇帝,只是李扶搖想起了謝應而已,不過後來一想,興許謝應也不願意如此,而且延陵皇帝心思通透,其實有些事情他沒開口,他也能想清楚,只是最後會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為李扶搖做些什么,都要憑他心情,至於李扶搖,既然沒有提出來這個要求,到時候也就不能也不該有些憤懣之心。

所以兩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不過也是一切盡在不言中而已。

——

京口山,學宮的那座藏書閣,在輩分高的有些嚇人的周宣策領著學宮讀書種子顧緣去那處聖人遺跡碰機緣之後,這邊藏書閣人便少了許多,除去幾個老夫子時不時會來這邊借上幾本書之外,其余的人便少了,藏書閣里有法器,但在周宣策離開學宮之後,有些地方便去不得了,再加上那位掌教蘇夜也不再學宮,這邊藏書閣更是無人在意,冷冷清清。

黃近依舊每天讀書收拾雜物。

這個被周宣策收為掛名學生的讀書人,上山差不多已經兩年了,仍舊還沒走上那條修行大道,若是在旁人門下,指不定早就被遣出學宮,回歸山下了,只不過師叔周宣策,本來就學宮里便輩分極高,而且這位讀書人來到藏書閣之後,也沒有成為學宮的正式學生,因此在熱度散去之後,學宮便不怎么理會,倒是讓黃近一個人,頗為閑適。

冬日之後的驚蟄時分,難得能見春日暖陽,黃近見此,便將一些受潮的竹簡搬出,在藏書閣前的空地曬上一番,藏書閣里,記載術法和先賢文章的書簡上都被學宮有過布置,別說受潮,即便是用火燒,也難讓書簡毀壞,這些個受潮的竹簡,上面本就是一些不算出名的學宮前輩撰寫的詩文游記,並未多大價值,所以學宮並不重視。

黃近這兩年在這里翻看閑書,讀了不少,先賢文章也讀了不少,唯獨沒有看過那些記載著術法的書簡,也不是他不願意,只是這個出身於小國鄉野的讀書人,覺得時候未到。

就在他把那些竹簡從藏書閣里拿出來放到日頭下面曬的時候,藏書閣這邊,有個同樣年輕的女子來到黃近身旁不遠處。

黃近低頭抬頭,全然不顧。

女子穿了一身碎花長裙,看著黃近跑來跑去,並未出聲,等到黃近把那些受潮的竹簡開始一個一個攤開的時候,女子總算是張口說話,她在黃近身旁蹲下,笑著問道:「黃近師兄,你讀了這么些書,以後是想著下山做官嗎?」

黃近搖頭,感慨道:「我只是有些東西沒想得清。」

女子伸手去拿起竹簡,把那些個已經有些發霉的竹簡都攤開,才輕聲說道:「聽學宮里的師兄們說,這幾天山下不太平,幾個師叔都已經發怒了,不過我幫你問了,不是因為周國的事情,是洛陽城里出事了。」

黃近點點頭,感激道:「謝謝白思姑娘。」

名叫鄭白思的女子有些惱怒,「都說了,黃近師兄叫師妹便好了。」

黃近一笑置之,沒有改口,「掌教不在山上,這些時日山上和之前的確有些不同,不過我不覺得是什么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