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七章 行走江湖(2 / 2)

這也是在告訴程雨聲,不用畫蛇添足多說、多做些什么。

回到程府,從第二日清晨開始,那位境界足以震懾世上絕大部分修士的老人便開始教導程雨聲練刀,程雨聲這個人其實吃得下苦,心智也算不錯,若不是如此,當初他的師父也不會收下他,他這些年入了青絲境之後,對於修行一事也不曾懈怠,只是終究是沒有名師在旁指點,進展緩慢。

老人現如今便住在程府,又是他們這一脈的師長,自然對於程雨聲來講,是一樁天大的福緣。

只不過第一日之後,程雨聲便完全不這么想了。

老人教導,委實太過可怕。

老人的方法倒也不能說是罕見,甚至還可以說太過普通,每日程雨聲一到小院,最開始定然是被老人將一身的修為境界給徹底用法子暫時退去,這便是成了一個普通江湖武夫,然後老人便以最簡單的打熬體魄的法子開始讓程雨聲吃苦頭。

以往有一身氣機護體還好,現如今靈府里的氣機半點都調不出來,這般打熬體魄,便是吃了大苦頭。

早先幾日,每日都累的腿腳無力的程雨聲回到住處都是慘白如紙,這讓一向疼愛他的家中長輩就要去那小院子里討個公道,卻被老爺子斷然喝止。

這位幾乎都不怎么摻和朝堂大事的老爺子當天發了狠話,誰敢去叨擾那位老前輩,不管在家里是個什么地位,都要一律趕出程家。

這讓原本便只是想著和程雨聲關系能再進一些的偏房長輩一下子便打消了這個心思,一些是真心疼愛的程雨聲的長輩們最多是有些埋怨老爺子小題大做,可最後也沒敢忤逆。

老爺子難得生氣,還敢和他對著干,肯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況且程雨聲本人都沒有在家里叫苦,你們這些人瞎操心個什么勁。

實際上以老人打熬體魄的法子,一般修士若是知道這是在打熬一個青絲境的修士,只怕要笑掉大牙,說上老人一句誤人子弟,可老人既然是一位登樓境的修士,這樣做便成了定然有深意,哪個敢小瞧了去?

登樓境的修士,大多數都是潛心修行,行走世間的有幾位?

再說了,現如今山河里那些個聲名赫赫的人物,可也都是這個境界的。

學宮掌教蘇夜,沉斜山觀主梁亦,還有之前掀起無邊風浪的魔教教主林紅燭?

這都是登樓境的修為。

再往上,找出幾個比他們更出彩的人物,只怕只能抬頭看天了。

黃昏時分,又熬過一日的程雨聲揀了條木凳坐在小院里,看著一旁喝著酒的師伯,起了饞心,試探問道:「師伯,給口酒喝?」

老人轉頭看了一眼程雨聲,張口拒絕,「你喝幾口,怎么得了?要是老夫這萬斤酒都喝完了,膽氣還沒足,怎么辦?豈不是看著天上人逍遙自在?」

程雨聲心想著之前不是沒喝過,這才過了多少時間,您老就這么生分了。

雖然是想著這事,可等張開口的時候,嘴里卻是變作了另外的言語,「師伯,三教聖人好端端的在雲端坐著,你動不動就要斬,好像沒有什么道理啊!」

老人似笑非笑,開口問道:「老夫且問你,為何朝青秋要在北海斬殺一尊大妖?」

前些日子朝青秋在北海斬殺鯤鵬一事,早已經世間皆知,在觀戰的修士口中一傳十十傳百,就連這些世俗里的普通百姓都知道有位劍仙有如此殺力,程雨聲自然也知道,之前消息傳到洛陽城的時候,程雨聲還想起那個背負劍匣的年輕人,當然隨即便想到葉笙歌了。

程雨聲試探著說道:「妖土平白無故出了一尊大妖,要是朝劍仙不出手斬殺,妖族想來會勢大吧,對於人族來說,不會有什么好處。」

老人瞥了一眼程雨聲,喝了口酒,又問道:「那朝青秋殺了大妖之後呢,得到了什么?」

程雨聲猛然抬頭,「天底下想學劍的修士多了些!」

老人笑著點頭,「朝青秋出劍殺大妖,自然是積攢了滔天聲望,讓這么多修士真正真真切切的看到過一次劍仙風采,即便是只有十分之一的修士有這個想法,也不錯了,至於到了劍山那邊,到底是有幾個人能夠真正走上那條劍道,雖說不好說,但你不覺得這是劍士一脈重現風采的引子?」

「劍士一脈尚且有一位劍仙坐鎮,能夠讓三教修士忌憚幾分,可咱們這一脈,不過是些孤魂野鬼,若是不殺那么一兩個天上人,如何能被人看得起?」

程雨聲一怔,隨即苦笑道:「便是為此,師伯就要對聖人動手?」

老人笑而不語,倒是沒有給出答案。

要殺聖人,除去真要生死相搏以外,所要承受的還不止如此。

聖人是對抗妖族的最大依仗,無故而殺,必將山河不容。

老人喝了口酒,喃喃道:「不好殺啊。」

——

秋日的清晨如約來到甘河山上,李扶搖換上一身青衫,背負劍匣,緩步走出竹樓,魚鳧腰間懸著那柄朱顏,就跟在李扶搖身後。

常臨站在竹樓外,等了很久。

這個固執的少年一直認為報仇是自己的事情,本來就不需要人陪同前往,可畢竟是在小邑樓中,掌門朝風塵的話比師父柳寧還要管用,沒人能夠不聽。

李扶搖有多厲害,常臨至今都歷歷在目,猶記於心,要是李扶搖真要出手幫他,這報仇就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可常臨還是不願意,一開始便反對,為此還親自去求朝風塵,可朝風塵異常堅決,根本都沒有理會常臨。

再加上李扶搖承諾絕不出手幫忙,他只是要下山游歷,順手護著他常臨的小命,這樣一來,常臨臉色才好看不少。

三人下山,常臨是柳寧的弟子,對待這個唯一的客卿,輩分一直說不清楚,最後干脆便以師叔來稱呼便是。

走在山道上,常臨開口問道:「師叔,第一次相遇的時候,為什么聽了我要練劍報仇就不再說話了,是不看好常臨?」

這個問題困惑在常臨心中很久了,這才問出。

李扶搖想了想,直白道:「當時只是想著下山去吃水煮豆腐,並無其他想法,隨口一問,當即便忘了,更沒有你說的這些不看好之類的,若是真不看好,那日你在涼亭里見我,就不可能拜入小邑樓了。」

常臨哦了一聲,臉色又好看許多。

李扶搖看了他一眼,多說了些話,「報仇始終是自己的事情,不管你怎么看,怎么想,還是我怎么看怎么想,最後還是得你自己去做,我也有仇家,報仇的時候要到什么程度,全靠自己把握,我不插手,但你要是濫殺無辜,我當即便要廢了你,說不定還要殺了你。」

「至於什么是無辜,什么程度上夠得上無辜,想來你自己掂量的清楚。」

「報仇是你和仇人的事情,不要遷怒到旁人。」

李扶搖說了這些話,忽然自嘲道:「忽然覺得自己話太多。」

魚鳧在身後捂嘴輕笑,「公子說的都挺對的啊。」

其實說這些話,大抵是從之前在洛陽城的經歷以及之後在山下小鎮上面對青泥的時候想出來的東西,說給其他人聽沒什么道理。

但是說給真要報仇的常臨,才恰到好處。

至於常臨聽不聽得進去,李扶搖好像沒有太過在乎。

有些話說了就是,能不能被人拿去用,要看運氣。

三人下山,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忽然在一旁山道看見一頭大黑驢。

李扶搖一拍腦門,無奈一笑,「我還把你忘了。」

這頭黑驢不是風呂又還能是誰?

這兩年中,他在山上四處瞎逛,經常出沒於那處溫泉,在竹樓的時間都稀少不已,才讓李扶搖一時間沒想起還有風呂。

看了風呂一眼,李扶搖笑問道:「一起走?」

風呂翻了白眼,沒有搭理他。

你走了,讓老子一個人在山上面對朝風塵?

老子可不遭這份罪!

李扶搖懂他的意思,於是便笑了笑,這一次三人下山變成了三人一驢。

正正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