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胸中只有一劍(1 / 2)

李雁回的青銅刀殺力很強,讓李扶搖應對起來也有些困難。

道門的斬三屍之法不知道具體有什么作用,但最為淺顯,也最為直接的作用想來便是如今的李雁回比起之前,修為暴漲,靈府里的氣機不知道比之前磅礴多少。

這樣狀態下的李雁回,已經不能簡單以一位太清境視之了。

當一個儒教修士,開始用散修的方法開始殺人的時候,這本來就是一件極其荒誕的事情,但荒誕的背後,往往意味著很多其他事情。

城頭上殺機四起。

這是春天,吹來的風有些舒適,但在夜里,會有些微寒。

只是兩人都是修士,應當是感受不到這些的。

可當風里帶著些別的呢

無論是劍氣還是刀氣。

都能讓這春夜里的風有些別的什么意味。

劍氣是這世間最為讓人頭痛的事情,當然,這句話要再加上朝青秋的四個字之後,才顯得沒有什么邏輯上的錯誤。

李雁回身上有一件不知道什么品質的袍子,讓李扶搖的一劍都未能刺穿,想來是一件不錯的袍子,但這不意味著他感受不到天地之間充斥在其中的劍氣。

那樣鋒芒畢露。

不時有發絲被劍氣割破,然後落下。

李雁回手中的青銅刀身光芒大作,上面有些詭異的符文,看不清是些什么。

但隱隱可以看出是些道門符籙上的符文。

那樣說來,這柄刀也是道門法器

可道門之法,在一個儒教修士身上接二連三的體現,這是一種什么情況。

很有些古怪才是。

李扶搖橫劍在胸,喘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你不是儒教修士。」

哪怕之前李雁回說過什么萬法如一這類很有道理的話,但現在李扶搖認真想來,他一定不會是儒教修士,因為沒有儒教修士,會有這么多道門神通。

他甚至看著他穿著的那一身衣袍,覺得很像一身道袍。

猜測這個東西不需要證據,在自己認定之後,旁人便很難改變想法。

只是李雁回很平靜的便承認了。

或許是知道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李扶搖死,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要死在這里,那么這些秘密說出來,也不是秘密。

所以他便站在原地開始講起來一個故事。

李扶搖雖然在這大半夜不太想聽故事,但是想著聽聽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事,於是便耐著性子聽了聽。

故事倒是並不怎么曲折,只是說有一個孩子,被人領進道門之後,傳授了許多道法,甚至給了不少好東西,然後某一天便被自己師父帶上了沉斜山,見到了那個在山上的時候只在登天樓翻道卷的觀主。

觀主梁亦,是雲端之下,最為有名的修士。

也是整個世間最有權柄之人。

所以能見到觀主,是絕大部分修士的榮耀。

觀主自然不會和一個小道士多說些什么,僅僅是看了他一眼,說了聲不錯之後,他便被帶著走下了沉斜山,然後兩年之後,李雁回便到了延陵的某座書院門口,他成了一個讀書人,資質不錯的那種。

順理成章的進入書院,以後的日子里,做的事情,便是修行和打探消息。

儒教和道門從來都不是什么盟友,他們是競爭者。

他們都想做這山河里唯一的主宰。

一山不容二虎,也不容三虎。

所以當年佛教便被趕了出去。

說是佛教怎么怎么自願去了極西佛土,其實就是被趕了出去。

沒有道門和儒教的拳頭大,自然便只能被趕出去。

似是李雁回這般被道門安插進儒教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當然,儒教安插到道門的修士,也不會在少數。

這是兩座道統的博弈。

雖然顯得有些惡心。

李雁回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道:「我的名字叫雁回,便是想著有朝一日回到那個地方。」

大雁秋冬季節從北方來到南方,每年春時又回到北方。

可是李雁回來到延陵已經過了二十多年,可從來沒有機會回到梁溪。

就像是一只不得北還的大雁。

所以他是痛苦的。

想來這般痛苦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這世間有許多人做著許多事,不是所有人都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的。

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開心的在這個世間活著的。

李扶搖說道:「既然痛苦,為什么不選擇結束。」

結束的定義實在是有些廣,或許是結束在延陵的生活,或許是結束性命。

李雁回微笑著看著他,「我們都有責任做一些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李扶搖不太認可這個說法,他說道:「你們做的事情不是正義的。」

李雁回說道:「劍士一脈想要重新再現六千年的輝煌時期,會不會如此做或許我換個說法,要是這樣做,能夠讓劍士回歸六千年的輝煌時期,你們會不會選擇這樣做。」

我們總是聽到某某說法,說是為了什么,便可以放棄什么。

那么劍士們為了重現昔日輝煌,又有什么不能放棄呢

李扶搖仔細想了想。

很久沒有說話,春風在他的身旁吹過,撩起他的發絲。

而後他忽然笑了,「不會,因為我們的劍是直的。」

當年在劍山上的時候,老祖宗許寂也好,還是三位師叔也好,都和他談過劍。

他們心中的劍各有不同,但最後歸結起來,還是一句話,我們的劍是直的。

直來直去,不會彎。

即便是朝青秋做了些事情,但也不能說他的劍不是直的。

這便是劍士。

因為劍是直的,所以便有這么強。

或許是因為這么強,劍便必須是直的

這誰也說不清楚,但是李扶搖清楚一點,有所為有所不為。

就好像是之前陳嵊講的那個故事,會不會因為救更多人,犧牲那一部分無辜的人

李扶搖覺得沒有道理。

想到這里,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修士們有頓悟一說。

頓悟的時候,總是很容易便破了境,修為便更高了。

可劍士卻是有些難,即便是世間有像是魏春至這樣朝入朝暮,暮時便春秋的天才。

但畢竟在少數。

李扶搖肯定不屬於這樣的人。

他即便走的比常人快些,也是因為機遇。

有很多人在幫他。

或許說是他身後有許多只手在推他。

那些手都比較有力量,所以讓他走得快些。

但推著一灘爛泥,是沒有可能讓爛泥走快些的。

有時候頓悟不體現在讓境界更為高妙上,反倒是有些別的意思,反正不管怎么說,都很有意思。

李雁回感受到李扶搖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便感受到那些劍氣更鋒芒了一些,便皺了皺眉頭,片刻之後,無奈說道:「你果真不是一般人,三言兩語便能靜心,今天要是活下來了,對於境界大有裨益吧。」

李扶搖笑著說道:「多謝你。」

他們雖然是敵手,雖然是要分出生死的兩方,但不意味著不能這般好好說說話。

李扶搖揉了揉手腕,青絲劍上青光大作,他認真的看著李雁回,說道:「請。」

李雁回沒急著出手,只是說道:「要是我死了,把刀帶回梁溪,反正你們到處走,反正有朝一日路過梁溪,便順便丟在什么地方就成。」

李扶搖說道:「我沒這么多事情要你做,因為我不想死在這里。」

李雁回想了想,笑道:「好的。」

……

……

言語之間的勝負,只在講道理的人身上才能體現作用。

而對於李扶搖和李雁回這般不講道理的人,似乎還是動手更為簡單直接一點。

夜色里的劍光和刀光交相輝映。

無數磅礴的刀氣和劍氣在城頭糾纏。

青銅刀上的符文一次又一次的綻放,將劍氣破開,在城頭某處形成一個真空區。

這柄青銅刀是道門不多的幾樣兵刃之一,其實論出名程度,和那柄桃木劍一般,也是當年道門想要挑戰劍士一脈殺力的產物。

只是和桃木劍一樣,最後都沒有能成。

可不管怎么說,既然是道門花費許多精力弄出來的東西,都不是一般術法能夠比擬的。

城頭的刀氣如同海水漲潮。

東海有潮,起時便是滔天巨浪,天地無拘束。

很顯然李雁回沒有去過東海,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刀氣有如此的勢。

勢這個東西,和境界有關,和心境有關,和別的什么東西都沒有什么關聯。

李扶搖以手指抹過劍身,手指在鋒利的劍鋒上掠過一道血痕,有些鮮血落在劍身上。

那些鮮血尤為鮮艷。

李扶搖養劍是用的極為笨的法子,日復一日用這種笨法子養著劍,進展很慢,但很是穩。

這好像是每一步都深思熟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