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丨近臣收心(1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1720 字 2021-01-14

「明主堅內,故不外失。失之近而不亡於遠者無有。」韓非子安危

「是,虞舜與唐堯,陛下都知道是誰嗎」楊琦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從容的說道。

劉協做出虛心受教的樣子;「我知道,他們二人都是上古的聖賢君主。」

「那就是了,虞舜與唐堯德行、功績相近,是故並為一談,先帝問臣下,何如孝桓皇帝臣以虞舜與唐堯作答,正是出於此理。」說完這話,楊琦心里有些忐忑,這不是因為擔心劉協責備他諷刺先皇,畢竟孝靈皇帝都沒因此而怪罪於他。楊琦擔心的,是小皇帝能否聽得懂自己那話的意思,在將下決斷的楊琦眼中,聽不聽得懂非常關鍵。

「侍中這話就有些不厚道。」劉協依然是笑著的,儒雅溫柔,對楊琦甚是和氣;「這也難怪,先帝當初說你強項也不是沒有理由。」

楊琦有些驚訝,他抬頭問道:「陛下、聽懂了」

「聽懂了,但為尊者諱,我只能說桓帝與先皇心中都有黎元百姓,只是近小人而遠賢臣,難以郅治。」劉協年紀不大,卻也知道為尊者諱的意思,並且輕而易舉的將桓帝與靈帝昏聵的責任推卸到近小人身上去,這讓楊琦更加吃驚了,他還沒有答話,只聽劉協繼續說道;「不知在侍中心里,我比孝昭、孝宣二位先祖如何」

劉協雖然年歲不大,一直是溫言笑語,可不知怎么的,楊琦在短短的交流中總感到莫名的壓抑,不由的要小心應對,生怕像上午那樣說錯半句。楊琦不自覺中,已經把劉協當做是一個成年皇帝看待了:「孝昭、孝宣二帝皆是中興之主,陛下年紀尚幼,雖然聰敏,但即位之日尚短,相較如何,尚未可知也。」

劉協的興致似乎到底為止了,他收斂笑容,對楊琦說道:「我獨坐廟堂已有三年,天下萬方之事,皆由太師一人而決,尚書台淪為空談不說,我自己宛如木偶泥塑,上回見到國璽,還不知是何年何月侍中也用不著安慰說我年紀還小,執政尚短,暫時比不得昭宣二帝。但依我看,霍氏當朝,大權卻仍操之於上,而太師狂悖,且不說我,這漢室今後,才是真的尚未可知也。」

楊琦大驚,趕忙跑到門窗邊,四處看了看,在發現沒人在外面聽牆腳,又小步趨回,拜倒稽首,語氣也不是先前的剛直冷硬,反倒是有些膽戰:「陛下何出此言」

「在楊公心中,我就真是一個無知蒙童嗎太師也好,司徒也罷,他們待我難道有什么不同嗎」劉協從床上起身,走到楊琦身前,語意一頓,復又說道:「無非是尊敬的程度、和忠誠的真假有所區別而已,但論其他,比如如何看待我這個名不副實的皇帝,二者都是一樣的。」

劉協繞過楊琦,只穿著件單衣的他徑直走到窗邊,宣室殿位於未央宮前殿的最高處,龍首山上。推開窗子能由此看到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的宮殿群落,巍巍然雄樓壯宇,雖然被風雨剝蝕殘缺,仍給劉協呈現出非凡的壯景。只可惜,如此盛況,劉協胸中萬千抱負,卻不能縱情施展,何其恨也

「太師暫不說他,王司徒忠心為國,曾多次為朝中堅貞之士奔走周旋,不該受陛下猜疑。」楊琦轉過身面對劉協,在其背後悠悠說道。

劉協轉身,背對著光,面色沉進黑暗里,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喜怒,再加上劉協的語氣一直很平和,這就更讓人難以捉摸;「我從未猜疑過王司徒,王司徒對我漢室的忠心日月可鑒。我在乎的,是他到底拿我當個皇帝,還是一塊漢室的幌子。」

「陛下。」君臣不和,是歷代朝堂變亂的大忌,楊琦沒想到劉協不信任王允以至於這個地步。哪怕楊琦與楊瓚都有意在誅董之後,借劉協這股突起的東風另立門戶,也斷沒有讓劉協與王允君臣嫌隙的意思,他自認為有必要打消劉協心中的芥蒂,膝行到劉協身邊,替王允開解道:「王司徒不是有意看輕陛下,而是實在有不可細說的理由,還望陛下恕罪,等大局終了,臣再請司徒向陛下一一詳述。」

劉協良久不語,他心里明白王允在誅董之後的一切作為,什么排斥涼州人,過於親近關東豪族,這些都是他殺身的理由,也是漢室顛覆的緣由。但他一句都不能跟眼前這位看似耿介無比,其實心竅極多的臣子說,千言萬語,終於化作一聲嘆息;「司徒要做什么,我已經不想知道了,再說了,他不說我就猜不到了嗎」

楊琦跪伏在地,一句話也不說;劉協看這反應,知道要拿出真本事來才能拿下他:「司徒對我的病情看的這么重,無非是為了之後的朝臣慶賀吧。」

見楊琦身子立時抖了一抖,劉協彎下腰在其耳邊輕輕說道:「無論宮門還是殿內,軍兵都來之不便,只消數十死士伏之」

劉協還未說完,便伸手拍向楊琦肩膀,楊琦仿佛觸電一般躲開,又慌忙拜倒:「這些事情,陛下是從何得知萬萬不可告知於他人,不然朝中將再興大獄,朝廷也禁不起這次波折,還請陛下謹言慎行,三思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