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昭德塞淤(2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2149 字 2021-01-14

孫肇看了劉瑁一眼,擔心對方會因此情緒失控,於是出聲言道:「於今之計,在於安定人心。這滿城流言洶洶,背後定然有人唆使,依我看,也不過來敏這幾人。只要拿下了來敏,掌握蜀郡,諒彼等也不敢妄為。」

「是這個道理。」劉瑁眼神清明了幾分,他強忍著此時派人去尋呂常麻煩的沖動,面色鐵青的說道:「呂常既然死了,索性就便宜他好了,讓他葬在我先父旁邊,以旌義烈。明日停靈,我再去大哭一場,先將這人心穩住再說。」

孫肇眼睛一亮,深深點頭,他果然沒看錯劉瑁,雖然對方智謀並不如何出彩,但這能屈能伸、無所不用其極的氣魄卻是常人所趕不上的這也是他當初看中劉瑁的其中一點。

於是他當即附和道:「劉君說的是!明日正好有蜀郡大小豪強、名士來府中告祭,劉君不妨先用好言說之,以慢彼等之心。若彼等不同意益州歸屬,然後我再兵圍府邸,則事可成。」

劉瑁一手捏著那只龜鈕的陽城侯金印,輕輕的摩挲著,不一言。

孫肇見他這兩日經常把玩著這塊侯爵金印,而其他兩塊更為重要的官印卻不見其佩戴,好奇的問道:「劉君倒是很喜歡這塊金印?」

劉瑁低頭看著那只惟妙惟肖的金龜,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劉焉好不容易在益州扎穩腳跟、翦除豪強刺頭後,在府中大擺宴席,期間曾拿此印示之於他,說:『此物我暫佩幾年,以後終歸是你的』。那時他深信於此,可誰知後來又是盧夫人在府中竊權,離間他父子二人、緊接著又是來敏與吳班私下說降,他看得見劉焉心中的動搖,也知道劉焉打算違背當初對他許下的諾言!

憑什么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以為他守不住這片基業?憑什么自作主張,就要把他當做一個權力的過渡,享受不了幾天萬人之上的滋味,便要拱手讓人?憑什么直到死,他父親也不願意見他?

就因為他擔心盧夫人會搶走本該屬於他的權勢,所以在暗地里動作頻繁?就因為他著急的等待接班么?就因為他『執迷不悟』么?

孫肇見劉瑁這模樣,不知是回憶起了哪段陳年舊事。他本是奸猾之徒,不曾體會到劉瑁這般百感交集,又是哀戚、又是暢快的復雜情緒,只是擔心這種情緒會影響大事,於是想了想,好言說道:「無論是何種緣故,劉君當要明白,今後劉君將為益州之主,封疆一方,大可盡展宏圖,以慰劉公於泉下。」

「你說得對。」劉瑁心中那一絲愧恨終於散去,他聲音冰冷,語氣逐漸強硬起來:「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劉瑁絕非易與之輩!」

待到俟日,尚在蜀郡的、有名有姓的人物都來到劉焉府上,上有蜀郡太守高眹等官;再有來敏、吳懿等人。劉焉作為益州的最高長官,成名已久的士人,在他過世之後前來吊唁的也大都是與其相伴入蜀的故交、或是他征辟的那些僚屬、本地名士。他們面容悲戚,卻俱是滿腹心思,他們或是獨自入內、或是結伴而來,在靈前恭恭敬敬的告祭了劉焉。

劉瑁身穿麻衣、頭戴麻冠、腳上穿著竹屐,兩眼脹紅的忙著帶引賓客。在遇到劉焉故交的時候,還會縱聲痛哭一番,聲音悲慟:「呂公與我先父生死相依,如今以死相隨,可堪忠烈。小子打算讓呂公葬我先父附近,願人死後有靈,能繼續伴我先父於泉下。」

蜀郡太守高眹笑道:「劉君通曉大義,也不枉先君教誨。」

「是啊,聽聞劉君仁義守節,最是知禮。單看劉君如此親勞喪事、厚待忠仆,便可見一二。」說話的正是蜀郡人杜瓊,他少學於大儒任安,是蜀地年青一代的名士。

劉瑁知道這兩人給他戴高帽是什么意思,他故意東扯西扯,故意回避關鍵性的問題,試圖拖延時間。

避難逃於蜀中、頗受劉焉恩遇的河南雒陽人孟光個性最是耿直、而且心直口快,他站在劉瑁等人身前,聽了這番虛與委蛇的官腔後,直截了當的說道:「叔玉,你當也知道,如今朝廷兵臨白水關,矢志討賊。我等為漢家百姓、益州既為王土,不敢不忠君之事,前次官軍進擊陽平,我等見劉公病篤,未曾聲言,如今米賊張魯逃竄巴郡,為表忠貞,合該邀官軍入關,合兵共討米賊才是!」

劉瑁面色一僵,好半天才強笑道:「孟公直言,讓我輩欽服不已!只是小子無賴,既無官身,如何做得了主?」

杜瓊忽然笑道:「這也無妨,我等可暫時擁立叔玉為益州牧,以劉公的官印號政令。等益州歸附以後,由我等聯名為朝廷請赦暫代州牧等罪,朝廷追念前功,必然允赦,不僅如此,還會大加恩賞,以光閥閱。無論是劉公泉下有靈、還是叔玉那三個身在長安的兄弟,也俱會感佩有之。」

劉瑁從未將那幾個兄弟的死活記在心上,他早就想過,自己一旦割據蜀地,劉誕這幾人勢必難逃一死。如今還想在他面前講什么兄弟情誼,用這種理由來說服他,豈非可笑?他『嗤』的冷笑一聲,轉身揮袖,坦然大方的走到主位上,徑直坐了下去,拿起一旁的茶壺自斟自飲起來。

這一番拿腔作調、底氣十足的模樣唬住了三人,他們俱是隱隱心生擔憂,相互看了一眼。

如今在這間用來客人休憩的房間內,只有孟光等三人,其中孟光是孝順皇帝時的太尉孟郁的族人,二千石世家,在關東享譽盛名,就連劉焉也常禮讓三分。如今他代表著入蜀僑士、高眹代表著本地官員、而杜瓊又代表著蜀郡豪強,三人一齊前來游說,是要強行將劉瑁架上歸附朝廷的馬車。

這一切原本是劉焉生前的打算,但隨著形勢的改變、劉瑁拒不合作的態度,臨了又新生了變故。

高眹見劉瑁默然不語,顯然是心里另有打算。他心下一嘆,又進言勸道:「叔玉……」

『啪』

劉瑁一把將杯盞丟在地上,登時摔成幾瓣,出一聲輕響。

孟光等人暗道不妙,只聽劉瑁說道:「你少這么親熱的喚我!」</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