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器可誤身(1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1188 字 2021-01-14

「要當知道無絕續,人具只眼雲耳。」德業儒臣前論

建安元年六月初一。

長安城郊,覆盎門南。

這天依然是晴空萬里,陽光普照,六月初夏的天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炎熱。天地就像一個蒸籠,每個人都汗流浹背,額頭才拭去的汗水沒過多久又開始匯聚起來,這種天氣下,連說句話都仿佛能要人半條命,何況是夏蟬似乎不受炎熱天氣的影響,依舊在樹上噪聲不斷,更是令人心煩。

旱情的蔓延,絲毫沒有因為靈台是溝通天地之所而有任何避讓。在頂層正中最大的一處屋子里,一個身體單薄的少年正跪趴在地上,以一種極不雅觀的姿勢抬頭窺視著一台碩大銅器的底部。

這尊儀器紋飾精美、滿身劃痕的銅器,像是一尊剛出土的藝術品靜靜地立在正中。

盡管看了無數次,少年仍毫不吝嗇對地動儀的贊美,他臉上流淌著汗水,也顧不得去擦,任由汗水從臉頰劃過,將地上的灰塵沾到臉上,顯得狼狽又邋遢。

「德衡。」一個年紀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手上提著一只食盒。他看了幾乎是五體投地、將頭伸進銅器底部的少年一眼,說道:「你怎么又趴地上去了?」

馬鈞聽到身旁有人,兩手往地上一撐,身體立時便倒退著爬了出來。他灰撲撲的站了起來,來不及擦手,笑著對眼前這人打了個招呼:「子堅,今日又麻煩你了。」

那名喚作『子堅』的年輕人名叫張固,南陽西鄂人,是原河間相張衡的孫子。自從皇帝創建格物院以來,便四處使人尋求心思巧妙的人才、匠人,又下詔書搜尋遠在南陽的張衡後人,好在張衡去世不過五十余年,子孫尚存。歷經一番波折,終於在西鄂鄉下找到了窮困潦倒、不得不親耕畎畝的張固。

「朝廷征召我來是為了修復地動儀,可惜我未承家學,不僅什么忙也幫不上,還白領一份太學與格物院的祿米。若是連送食都算麻煩,那我還是回去種田好了。」張固皮膚黝黑,有一種鄉下農夫特有的朴實無華,他將食盒放到台階上,兩人背對著地動儀坐下,並給馬鈞遞過去一張手絹。

他說的倒也是實情,張衡宦海浮沉一生,起起伏伏,一身所長不被上位者看重。他的子孫因此也沒有用心研究張衡在技術、科學上的成就,反倒一心鑽研經學,只可惜得罪了宦官,黨錮之禍的時候被人牽連,直到孝靈皇帝解除黨錮,南陽張氏這才緩過一口氣。

但黨錮解除沒有多久,隨著孝靈皇帝駕崩、董卓入朝擅權、關東方伯起兵勤王等等,尤其是後將軍袁術與長沙太守孫堅屯兵南陽,以南陽為大本營,不修法度,四處鈔掠以充軍資。南陽許多豪強大戶都慘遭毒手,尚未恢復元氣的張氏也因此家破人亡,不僅人財兩空,就連家中視若珍寶的經書典籍也付之一炬。

如果不是皇帝經人提醒才想起來張衡生活的時間離現在不遠,並下詔征求後人,窮困潦倒的張固恐怕還在躬耕隴畝,或者是早早南下襄陽投奔世交了。

只不過可惜的是這么一來,張固根本沒有學到張衡流傳下來的半點技藝,好在他還年輕、又有一定的天賦,在格物院這個合適的環境里學著,終有一日會大放光彩。

「韓公那么喜歡你,你舍不得。」馬鈞如今經過練習,除了要表長篇大論、或者嚴肅場合以外,很少會有口吃的毛病了。他打開食盒,從里面拿出碗筷大口吃著飯菜,他不屬於靈台的屬吏,至今也沒有一個正經的官身,充其量只是跟張固一樣是太學經營科的學生,在學業之余偶爾來一趟靈台研究地動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