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相逢難得(1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2109 字 2021-01-14

浮生信若萍隨浪,遠意徒驚鳥在籠。」【寄友人】

涼州,張掖郡。

沿著河西走廊逐漸深入西北,一路上盡是高聳入雲的巍峨群山,天空湛藍干凈,山頂白雪皚皚,猶如大海中翻騰的浪花。山間平地上長滿了低伏的灌木與矮草,有野羊在鋒利的石礫間悠閑地食草。已經到了冬季,酒泉郡幾乎每日都要刮大風,像刀割一般吹人臉上。天黑以前往往一陣狂風撲來,連地上的碎石砂礫都會隨風帶起,將一切阻攔著的物體磨蝕得千瘡百孔。

嚴干長居內地平原,很少見到這樣雄奇遼闊的景象,驚嘆之余,仍對這個荒涼世界深感不適。他在荒敗破舊的古道上一邊牽著疲憊的坐騎,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都說天生萬物,生在這樣的地方,人如何不會胸懷開闊,直率剽悍?」也許是漫漫長路上他一個人感到十分無趣,他話音剛落,接著又對著黃土朔風說道:「聽說山南再深入百里盡是永凍苦寒之地,幸而此行不是要去那里,不然何時得以返鄉啊。」

早在幾個月前,嚴干在李義的推薦下加入張任為的綉衣隊伍中,千里跋涉趕至河西四郡。一路上各自因故分離,嚴干獨往酒泉跋山涉水,經過一段時日的路程,他終於穿過漫無人際的古道,跨過一道山口,看見了山下的弱水。這里雖不是弱水的源頭,但也是最上游的一段,其水冷冽清澈,帶著遠處高山上積雪的清涼氣息。

他正覺得干渴,剛要走到河邊掬水來飲,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不,兩道水聲。嚴干扭頭看去,只見一大一小兩個人正站在河邊的高地上往水里溺尿,他心里怒極,卻見那五六歲的男孩左右搖了搖水柱,無不得意的說道:「看,我這回比你遠吧。」

「你怎么總喜歡與人比這比那?」背對著嚴干的那名男子十分不屑的『嘖』了一聲,似乎很看不上那小孩的把戲,提了提褲子,那身不合體的寬袍長袖邋里邋遢。

「裝什么呀!你輸了才會這么講!」那小孩囂張的嚷了一聲,見他似要轉身,又著急道:「等等我,我這還沒完呢!」

「祝公道?」嚴干聽出對方的聲音,此時又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更是篤定了:「你為何在此處?」

此人正是與嚴干、李義等人在河東共患難的豪俠祝公道,自從河東之戰結束後,祝公道保住了河東祝氏,便拋下一切四處雲游。多年來一時難覓蹤跡,原來是跑到雍涼這種荒僻的地方來了。祝公道聽到身旁有人叫他,也愣了一下,待看清是誰後,又很快露出笑容:「嚴公仲?好啊,在天涯的盡頭居然也能遇見故人。」

「誰呀?」嚴干剛要張口問他,那小孩便著急的提好褲子跑了過來。這小孩年紀不大,卻趾高氣揚的叉腰打量著嚴干,若不是他膚色深,又穿著件與祝公道相似的寬松衣袍,嚴干差點以為這是誰家公子。

「你何時有的兒子?」嚴干估算了一下小孩的年紀,吃驚的道:「那年你一走出河東就有了?」

「呸!誰是他兒子?」那小孩子瞪了嚴干一眼,不客氣的說道:「我是他大兄!」

嚴干不答,抬眼疑惑的瞧著祝公道、又瞧了瞧那小孩。祝公道也很坦誠的沒有占小孩子便宜,攤手道:「我哪有跟泥猴一樣的孩子?這是我從糞坑里撿來的,記得去年我游歷並州,在雁門郡看了長城,又去了馬邑。這小子當時就在一處土坑里撿糞吃。那天在朔北難得下了場雨,又冷又黑,我見他可憐,便給撿回來帶著了。」

「你胡說!」那小孩氣得臉色漲紅,兩只小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我當時只是摔了一跤,誰稀罕你拉我!現在你居然還當著別人的面侮辱我,我非得教訓你不可!」說著他小手往腰間一探,拔劍一樣抽出一根削得平滑的尺長木棍,往祝公道的腰間戳去。

祝公道連忙伸手捂住腰間的軟肉,輕車熟路的往旁邊一跳,那小孩不依不饒,追過去拿木棍比劃著劍術敲他。

嚴干看著兩人打鬧的樣子,在旁細細的觀察了一番,覺這個小孩子除了衣著其他並不與祝公道相似。祝公道雖然有時輕佻,但性子穩健,而這個小子卻像是失了教養、吃過不少苦頭,跟誰說話都是凶巴巴的。不過,他看著那小子搖動著細細的胳膊,心里想道;『這小子劍術倒是有模有樣的。』

他伸手攔住了那跑累了的小子,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韓蟲,公仲你喚他蟲子就是了。」祝公道神情自若的說道。

「我叫韓龍!」韓龍氣呼呼的瞪視著祝公道,似乎還想跳起來用木棍敲他,可惜他剛才已經被對方遛得沒力氣了。他將木棍重新插回腰帶里,認真的向嚴干抱拳道:「我是並州雁門人,以後要像劇孟、田仲、郭解那樣,做一個讓天下人知名的任俠。」

「你教壞他了。」嚴干搖了搖頭,恨其不爭的對祝公道說道:「這孩子伶俐,讓他讀經書多好,拐他練劍做游俠兒算什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