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非戰之敗(2 / 2)

興漢室 武陵年少時 2151 字 2021-01-14

想他昔日坐擁淮南、江東,兵鋒染指徐豫,威勢之隆,天下無不側目。他更是自覺能憑麾下精兵強將與朝廷、與袁紹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可誰知與袁紹約共出師以後,戰便折戟下邳。此後連戰連敗,身邊眾叛親離,到最後真成了孤家寡人。袁術不是沒有想過輸,但他沒想過會是這樣的輸法,就算是與皇帝正面交戰致敗也好,像現在這般身邊人一個接一個的背叛他,卻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他家四世三公,袁術身為嫡子,自然有獨屬於他的驕傲,從小到大誰不是爭先恐後的依附他,願意奉他為主。虧他以為處處能與袁紹爭長短,可無論是蓄養名望、還是酸棗會盟、抑或是淪至今日這一切,他竟現自己處處都不如袁紹,就連輸,都是這樣丟臉的輸法。袁術突然趴在床邊,心氣翻涌,口中不停地嘔出鮮血。

橋蕤在紀靈的將計就計之下被反擊的猝不及防,知道城下的徐晃及時反應,舉兵攻城之後,橋蕤的局勢才開始好轉。

領兵的張綉欣喜若狂,他從雲梯上翻過女牆,帶著一票人馬很快在混戰之中占據了城牆一角。看著混亂的局面,張綉一時不清楚雙方的立場,謹慎的選擇按兵不動,直到後續兵馬逐漸登城、橋蕤親來投誠以後,張綉這才放開手腳,與跟來的許定一同在寬敞的城牆上廝殺不絕。紀靈多日的布置一朝冰消瓦解,面對張綉等人凌厲的攻勢,他開始沿著城牆逐漸後退,可這個時候局勢已經不容他再作抵抗。當城門被李通所部攻破以後,城內三萬余守軍中有越來越多的人在慌亂之中棄械投降,大勢已去,紀靈被圍堵在城牆一角,望著城中某處,遲遲不一言。

面對著橋蕤的勸降,紀靈不為所動,反而說道:「明公未有負我,我豈能有負於他?」

「國家又可有負你?你如今因私情而罔顧天下主,是真忠義么?」張綉譏笑道。

紀靈把頭別了過去,沒有與張綉對視:「我才智鄙薄,效忠主公都尚且不能為其建功,況乎為朝廷盡大忠?」

張綉也是為薦主賣命守義的人,當下打算親自上前成全對方,轉念一想,又擔心自己這么一耽誤會讓許定搶先俘獲袁術,於是改了主意,選擇由自己帶兵下城牆,火趕往袁術居處。至於紀靈的級,他隨手指了一指身邊的年輕小校,道:「送你一場富貴好了。」

那小校正是被徐晃留在身邊的關平,關平的身份在軍中並未遭到徐晃的刻意隱瞞,他向來是治軍嚴謹無私的人,哪怕是他好友之子,也只是在軍中擔任都伯,所承擔的任何事與其他人都沒什么兩樣。然而哪怕徐晃沒有徇私的想法,也架不住張綉樂意賣這個人情,以一顆級換幾份好處,一石多鳥的法子還是賈詡教會他的。

城頭激烈的喊殺聲沒能瞞住袁術的耳目,知道事已不諧的他在吐血痛恨一陣後,神情憔悴的他居然回光返照,滿面紅光的換上華服,瘋了似的吆喝著不存在的仆役給他端粱肉。當長史楊弘急匆匆的跑來勸他帶兵突圍時,袁術在烘熱的室內深吸幾口氣,好不容易冷靜的邀楊弘坐下,無不感慨道:「唯有紀靈終不負我啊。」

楊弘覺得袁術無論何時都快言快語,紀靈能為他盡忠,自己這樣又算什么呢?他心里懊悔,一時間想好的說辭都不知該何以說出口,猶豫了一瞬,仍說道:「明公,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緊帶兵突圍!僥幸順淮河奪船東下,入得廣陵,尚可北覷徐州,得一線生機!」

「若是廣陵也守不住呢?」袁術冷不防問道,倒把楊弘問愣住了:「去河北投靠我那庶兄?局勢若此,彼自己都不知能否活到明日,我去投靠他除了徒增恥笑,更無他用。大勢去矣,無復多言我要的粱肉呢?快送上來!」

袁術突然扯起嗓子向安靜的後室吼道,他早讓後廚准備好他愛吃的粱肉,結果至今未曾送來。

都這時候了還吃什么粱肉,楊弘心中對他失望透頂,忍不住提了句:「明公還是憂心當下……」

「明日頭就不在了,誰還去管當下?」袁術此時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他也不想逃了,失去了紀靈、張勛,他身邊再無得力的將領,與其突破淮河上設置的層層阻礙、到廣陵苟延殘喘,最後仍逃不了敗亡的結局,自己還不如現在就考慮身後事。他在烘熱的室內站起身來,在原地焦躁的走來走去:「我的粱肉呢!你們要死不成!」

以往百呼百應的後室仆役們此時居然沒了聲響,袁術愴然,凄慘的笑著看向楊弘:「你看,這模樣還能逃到廣陵去?」

楊弘重重的嘆了口氣,既然袁術心存死志,自己又何必再做無用功。他匆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出門外,搶在最後一刻迎上了帶兵闖入府中的張綉,向其叩請降。

袁術聽著門外楊弘請降的聲音,又隨即看著張綉踏步入內跟他說了紀靈死訊,他無不慘然的笑著看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楊弘:「我就說了,唯有紀靈終不負我啊。」楊弘愧疚的不一言,悄然退出門外,最後竟錯過了袁術接著像是對他說起的呢喃細語:「我也算不負你了。」

城頭幾度激戰過後,壽春城內外的反抗開始趨於平靜,徐晃接連派遣張綉、許定、李通等將收束部眾、看管降卒,又使劉艾安撫百姓,待做好這一切後,他這才正式入城。徐晃先是在楊弘的帶引下走進一間庫房,庫房里陳列著天子鑾輿以及服飾,楊弘為了表現立功,在旁將所知的內情一一道出:「明……袁術篤信德運更替、讖緯密圖之說,尤其『代漢者當塗高』之語,常引申於己,自謂袁氏受命當王,符瑞炳然,可代漢自立。殊不知張狂之輩,不識天命渺遠,今為明天子大軍所遣將軍擊敗,可是其自取。」

徐晃隨意掃視著形制齊備的天子輿服,面上並未流露出什么情緒,只淡淡道:「將此處封存,一應詳情,皆奏報於天子。」

說完,徐晃又喚人招來了袁術,待驗明正身後,他說道:「我聽說足下一直嚷著要食粱肉,這天下膏粱精細,足下竟還沒有吃夠么?」

袁術坐在地上,慨然笑道:「你一介行伍戍卒,哪里懂得公家豪奢!我不與你說,你但凡請個公卿子弟與我論言!」

座中唯一的公卿子弟便是周瑜,可連漢室宗親的劉艾、劉曄都不搭話,周瑜更不敢出聲。他知道袁術這是要故意激怒徐晃殺他,可徐晃偏是穩練的性子,沒有受袁術的激,反而讓人押下去好生看護。</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