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溫一壺月色(1 / 2)

重生之平行線 地黃丸 5336 字 2021-01-14

第一百三十四章溫一壺月sè

顧時同覬覦青化廠,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放眼青州,乃至江東全省,有資格,有實力,有眼光的人不在少數,但有魄力在范恆安失利之後繼續運作青化廠項目的人,除了顧時同還真找不到另外一個。

當然,這種魄力是建立在第一手情報的基礎上

不了解青化廠一案內幕的人,會有猶豫之心,貿然間不敢輕易下場,生怕覆了范恆安之轍,偷雞不成蝕把米,毀了一生的基業。而明華集團則不同,有穆澤臣在青州主持大局,有齊舒游走在各方勢力之間,不能對此案了如指掌,至少會知道個七七八八。顧時同只要明白兩點,一,青化廠對zhèng fu來是一個沉重的大包袱,對私企而言,卻是一塊誘人的大蛋糕;二,許復延急需甩掉這個包袱,也就不會介意別人來吞掉這塊蛋糕。

有了這個認知,正如寧夕所言,只要許復延點頭,明華完全可以合法合情合理的拿下青化廠,不留一絲後患而從滬江請來麥肯錫,更可見顧時同對青化廠志在必得之心。

可惜,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

溫諒臉上露出幾分奇怪的笑意,寧夕立刻捕捉到這一點,問道:「怎么知道青州方面為什么拒絕,對不對」

溫諒心中一動,抬頭凝視著對面這個總是帶著墨鏡的女孩,方才那一瞬間,盡管她已在努力的遮掩,但溫諒還是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其他的味道。

他突然明白過來,寧夕今晚這一席話固然有向自己示jing之意,以免溫懷明得罪了人還不自知,但另一方面,卻是在幫她那位沃頓的師姐來打探消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既然在zhèng fu這里碰了釘子,自要搞個清楚明白,然後才能對症下葯,變「不能」為「能」,在麥肯錫的字典里,沒有失敗兩個字。

溫諒前世曾跟麥肯錫京城分公司打過很長一段交道,自然知道這一點,也知道他們的公關能力絲毫不遜sè於國內某些知名大公司。從某種意義上來,麥肯錫之所以能在93年進駐國內後,以遠超同仁的速度飛速發展起來,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壟斷國內市場,本質就在於它最快適應了國情,用了極大的jing力和心血跟zhèng fu形成了良好的關系,從而得到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回報。

所以這位沃頓師姐找到寧夕,而寧夕再找到自己頭上,就一點也不意外。

溫諒笑道:「看來那位師姐,對明華的這單業務還不死心……」

寧夕正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瞬間又恢復正常。經過前幾次交鋒,她對溫諒的評價已經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此刻仍然感覺有些驚心,甚至對這個十六歲的少年那可怕的窺測人心的能力,從心底涌起一絲懼意。

墨鏡很好的掩蓋了雙眸中的神sè變化,她淡淡道:「這是麥肯錫跨出長江三角洲,戰略xing北上的第一筆單子,只能勝不能敗」

溫諒這才想起,也就是今年再晚些時候,麥肯錫京城分公司即將成立,正式開拓北方市場,作為聯系滬江和京城的紐帶,江東省對他們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溫諒往座椅上一靠,喝了一口杯中酒,同樣淡淡的道:「這世上沒有只勝不敗的將軍,當然,也不會有只勝不敗的生意」

寧夕低垂下頭,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酒杯,淡然不語。

正像溫諒在街口的那樣,別看寧夕玩笑不忌,落落大方,其實骨子里是一個很驕傲的人用屁股想也知道,以她的家世背景,身材樣貌,又是沃頓商學院的高材生,要是再沒有點驕傲之心,真算的上是聖人一個。

她所崇信的,是付出多少,就要求多少回報,這一點在青河豆漿的談判上表露無遺。而同樣的,想要多少回報,也得付出同樣的代價,所以今晚,她雖然是來探聽口風,但還是先透露溫懷明任命被阻一事的內幕,然後籍此要溫諒提供麥肯錫收購方案被拒的原因。

有來有往,利益交換,並以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為唯一的目標,這就是西方經濟學所研究的純理xing。當然,作為經濟學的理論基礎,「純理xing」只是忽略了非本質的細枝末葉,將現實予以簡單和理想化,身為沃頓的jing英,寧夕無疑是最趨向接近「純理xing」的那部分人中的一員。

而這部分人群,幾乎全是在商業、經濟,政治和資本市場上叱吒風雲,顯赫一時的佼佼者

也由此可以看出,哪怕寧夕已經跟溫諒混的廝熟,可在她驕傲的內心中,也僅僅當他是一個合作伙伴,而不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溫諒並不介意這個時刻的寧夕,雖然他也許更喜歡那個雙手負後踮腳張望的女孩,那個杯來酒干意氣風發的女孩,那個搶吃羊肉串,甚或為了一顆娃娃菜叫囂「不患寡患不均」的女孩,但他同樣明白,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商業上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個朋友,一個,女xing朋友

從某種意義來,溫諒也有向「純理xing」轉變的趨勢,他跟寧夕,除了驕傲,還有許多相同點,今後的時光,將逐漸證明這一點

溫諒給她倒了一杯酒,道:「我是知道市里為什么拒絕明華的方案,對於青化廠,市委市zhèng fu另有打算,但告訴也於事無補,顧時同野心勃勃,絕不會答應市里的條件,況且,」他微微一笑,「明華和麥肯錫都搞錯了一點,青化廠不僅不是青州的包袱,還要在國企改革中走出一條截然不同的路,繼續成為青州經濟發展的動力。」

寧夕聽出溫諒話里的誠意,並不是隨便找個理由來敷衍自己,她知道,以溫諒的城府能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大的退讓,展顏一笑,舉起了酒杯:「我拭目以待」

「不過呢,」溫諒的猥瑣大叔因子瞬時啟動,「師姐不也就是我師姐么,不能讓她白來一趟江東這樣吧,要是她能幫我一個忙,青化廠這筆生意依然可以交給她來做,錢會少賺一點,但做成之後的名聲,會比幫明華集團響上十倍」

寧夕自動忽略前面那些套近乎的言詞,斟酌一下,道:「來聽聽。」

「只要顧時同死了收購青化廠的心,我想請師姐略施計,讓顧時同對新興化工廠也失去興趣,或者,給何西華另外一個選擇……」

寧夕心思電轉,從師姐那得到的訊息,顧時同本就對新興沒什么興趣,哪怕有何西華從中牽線,可讓他一擲千萬收拾一個無用的爛攤子,也是為難之極。明華雖是顧時同一手創建,卻也有大大數十個股東,要不是有青化廠這塊蛋糕做籌碼,他很難服董事會批准一個千萬級別的垃圾投資。

當然,在國內,商業行為從不曾du li在政治之外,之所以會有這種為難,主要還是因為江東省目前的政治形勢。放在平時,別一千萬,就是兩千萬,能結好一個當權的常務副省長,都算是很高的xing價比,今後在zhèng fu招標,市政工程,基礎建設等各個方面松松手,回報豈不是更大

可是自從於培東參加十四屆五中全會回來之後,由上層人事波動造成的影響,開始在江東逐漸顯現。曾經深埋在於培東鐵腕統治下的矛盾若隱若現,各種明槍暗箭,各種流言蜚語,各種派系混雜,局內局外,都能感覺到一場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而何西華,能不能在這場動盪中保住頂上的帽子還未可知,就算能保住,顧時同也不敢在這個敏感時刻壓下這么大的重注一旦將來何西華下台,對手上台,面對明華集團的,將是滅頂之災。

身為江東省的首富,顧時同已經過了豪賭的年紀,以他的身份地位,要的就是在這種詭異莫測的局面中站穩腳跟,兩不得罪,兩不偏袒,正如他在青州政斗中所做的那樣

所以,只要青州方面堅持不采納明華的收購方案,顧時同也許會顧忌何西華的面子,拿出一部分錢做出改組新興化工的姿態。可這種姿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喊喊口號,開開會議,一拖幾年還動不了工,純粹是治標不治本,yu蓋彌彰的做法。

所以只要師姐拿一份不可行xing報告,給顧時同一個台階,讓他放棄新興簡直輕而易舉

更被提再給何西華另一個選擇,那就更加的簡單

「有悖商業道德的事,麥肯錫不一定做……」

溫諒暗道,妹子,對麥肯錫,我比了解的更透徹

「我沒看到有什么違背商業道德的地方,麥肯錫不過是在終結一個e後,又接了另一個e,雖然標的是同一個,但雇主不同,方案不同,就算顧時同知道了,也不能一個不字寧夕姐,我可全是看在的面子上,才決定拉咱師姐一把,可別再我yu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了……」

他打蛇隨棍,一口一個咱師姐的叫,厚顏無恥的樣子跟話里話外的算無遺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頗有一種另類的吸引力。

寧夕撲哧一笑:「我還不知道,不定打的什么鬼心思呢」

到這,她突然明白過來,了一聲,道:「想離間顧時同和何西華的關系……好,兵不血刃就報了一箭之仇,厲害,厲害」

溫諒笑道:「報仇只是順手,關鍵還是要安撫一只母老虎,沒看剛才幾乎想要吃掉我的樣子,怕怕」

寧夕作勢要打,溫諒忙拱手求饒:「顧時同在關山根深蒂固,跟何西華都是老狐狸,豈能那么容易離間的不過能借此讓他們之間齷蹉也不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慢慢來,我有的是時間」

寧夕忍不住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我覺得,顧時同惹上,恐怕會是一個很錯誤的決定我現在還有點納悶,就因為阻擾了他的收購計劃,就敢從省里施壓干涉一個正處級干部的組織任命,這是不是有點過於囂張」

溫諒回想起那晚談到任命時父親的神態,當時還不覺得有什么異樣,直到現在才明白他一直在刻意的回避什么,面對自己的追問,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

他未必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只是不想告訴自己而已。顧時同在青州名聲顯赫,溫懷明怕是顧忌自己一時沖動,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才隱瞞了事情的真相。

溫諒淡淡一笑:「這里是青州」

青州的彪悍民風當然不是顧時同囂張的理由,溫諒今晚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一時還沒想到這一層,隨手推開火鍋,用筷子沾了點湯水,將近段時間的所有事情在桌面排成一條線,然後將各個關聯處連了起來,臉sè逐漸的沉重。

麥肯錫團隊進入關山,還在糧之殤發表之前,也就是在范恆安剛剛倒下不久,顧時同就開始布局收購青化廠。而順義一案曝光,子不語顯然是被推出來的炮灰,幕後黑手是誰,溫諒等人一直沒有眉目,但能確定…,一,其在關山能量很大,能動用省報就是明證;二,郭昌盛攔車之後隨即就被曝光,其清楚青州乃至順義的一舉一動;三,事後唯有何西華明確表示關注,其應該跟何西華關系密切。

這樣的人會是誰呢

溫諒眉頭聚在一起,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在今晚此刻,這個答案不再是一團迷霧。

顧時同的明華集團也許不是唯一的幕後,甚至不是主力,但絕對脫不了干系

可以想見,於培東明確表態支持許復延之後,青州已成為許多人的焦點和目光所在,恰逢順義糧案被揭露,某些心懷叵測的人便聯合起來意圖將青州攪的動盪不安,從而借力打力以做關鍵時刻攻訐之用。

不要看了一個青州市,老虎之所以是老虎,在於無人哪怕敢碰一下屁股,可要被人當面拔去了一顆虎牙,雖然當時並不致命,可虎威已盪然無存,被拔光所有的牙齒,甚至被拔去虎皮之ri就不遠了。

而青州,就是於培東的第一顆虎牙

顧時同要么親自下場參與了這一幕,要么就是躲在以旁,觀察到可乘之機,順水推舟借何西華給了許復延一個下馬威。然後許復延親赴關山,由尹清泉出面合,何西華給了他面子,沒有再追究此事。可這樣一來,既讓許復延感受到何西華的威嚴,也欠下一個他大大的人情。

既有威嚴,又有人情,還有什么事不能解決的顧時同以為時機成熟,天時地利人和,便由麥肯錫作了一份詳盡的收購方案,與青州市委市zhèng fu商談青化廠事宜。本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料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方案駁回,不同意收購

可想而知,何西華和顧時同會是怎樣的惱羞成怒,許復延不好整治,可干涉一下溫懷明的任命,就能將耳光狠狠的抽回來

可政治,卻不是我的野蠻女友里男女主角抽耳光的游戲,在這里,抽耳光會死人的

溫諒苦笑,都這樣了,虧得老爸還沒什么要緊。

寧夕嘆了口氣,道:「的不錯,這次來青州真讓我大開眼界」

溫諒收回心思,道:「其實也讓我大開眼界……夕夕,才來青州幾天,怎么就對省里市里各種各樣的關系這么門清呢」

「夕夕這名字不錯,我恩准以後用這個稱呼了」

溫諒苦惱道:「抓重點好么關鍵是後面,後面」

「哦,江東嘛,」寧夕輕笑道:「我家在江東有些朋友,我想要什么情報簡單的很。起這個,我最近晚上睡不著,仔細研究了一下青化廠一案的前前後後,發現許多奇怪的地方,似乎缺少了一條能將所有事情串起來的線……諒諒,這么聰明,能告訴我少了什么嗎」

溫諒差點被這個「諒諒」惡心的吐出來,卻一臉的賤笑道:「晚上睡不著怎么搞的,是不是孤枕難眠,空閨寂寞……」

這次輪到寧夕苦惱了,道:「這句話的重點是,缺少的那條線」

「夕夕……」

「諒諒」

「夕夕……好吧,我承認起名字的水平比我高,咱們恢復原狀吧」

「嗯,我也快叫的吐了」

這樣的對話出現在兩個以睿智見長的人口中,明今晚這酒喝的實在太多了,溫諒果斷的決定買單走人。

寧夕也怕喝多了出現一些不可控的事情,到目前為止,她對溫諒的信任度並不包括可以將自己完全放心的交到他手里。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出火鍋城,被冷風一吹,寧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溫諒身體強壯,倒不覺得冷,便脫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寧夕身子微微一顫,雙手環著衣領緊了緊,低聲道:「謝謝」

夜已深沉,德化街淡去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清涼,一前一後兩個人走在月sè之中,身影在地上慢慢的拉長,然後悄然重疊。

牽幾絲杏雨,釣半ri湖光,閑情自在。

捻兩縷梅香,溫一壺月sè,詩意盎然。

在這世間最俗不可難的美食街,兩個世間最俗不可耐的理xing人,卻在相伴步行中,走出了一份獨特的自在,走出了一份飄逸的盎然。

還沒到街口,就聽到賣羊肉串的谷哥在那扯著嗓門大喊:「誰敢動下車試試,我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這話實在,那把刀專用來切羊肉,可從來沒吃過素。溫諒一看就知道壞了,保時捷還是被混混們盯上了,車子周邊圍著七八個人,手里全拿著啤酒瓶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有兩三個明顯的腳步不穩,勾肩搭背的攪在一起。其中一個人長頭發,花上衣,喇叭褲,腳上一雙鋥亮的尖頭皮鞋,聽聲音有些娘娘腔,指著谷哥罵道:「沒文化就是惹人煩,真當保時捷是家三輪車呢,管得著嗎趕緊閃一邊去,老子也就上去過過手癮,明天還給送回來,叫叫」

長發男綽號發嫂,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摸一摸周潤發的手,但不要因此就以為他是彎的,必要的時候也直的起來,屬於傳中的雙向插頭,在95年的青州也算是天賦異稟,是德化這片有名的青皮。跟普通的痞子吃喝打架調戲婦女不同,發嫂是做二手車倒賣的,雖然其中以黑車居多,但總以正經生意人自稱。他手上有錢,手下有人,將這片上上下下打點通透,生意做的還挺火。今個跟弟們出來喝酒兜風,開著面包車經過這里時看到這輛保時捷。在青州混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貴的車,頓時起了賊心。

要發嫂平時也會親自出馬摸幾輛車賣賣,可要不是今天喝太多酒,控制不住腦子,他也不敢打保時捷的主意,這玩意一來不好出手,二來會有麻煩。可經不住手下弟兄攛掇,加上有關山那邊的門路,改一下外型,再噴點漆,也不是賣不出去。再一看這套牌,就知道是外地人干的事,本地有沒有保時捷,有誰比他發嫂更清楚的既然是外地車,套個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來路,更加沒了顧忌,趁勢就想摸了走人,卻沒想到被谷哥拿刀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