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不堪此任(1 / 2)

寒門禍害 余人 2146 字 2021-01-14

「微臣順天府丞林晧然謹奏:幸得聖上隆恩,卸任地方官職,由廣州知府升任順天府丞。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微臣維護京城治安,雖無顯功但並無過錯。」

「然,微臣聞廣東外察之果,如梗在喉,今不吐不快!微臣斗膽,狀告吏部尚書郭朴,其負國失職,不堪此任,乞加戒飭,以清仕路。」

跟著普通的彈劾奏疏有所不同,這份奏疏僅看前面的部分,顯得是平淡無波。但後面卻是驟然急變,宛如是揪起了驚天駭l。

誰能想到,一個正四品的順天府丞竟然矛頭直指天官。

雖然很多官員對外察的結果不滿,但頂多是s底會詆毀兩句,哪怕上疏亦是彈劾郭朴外察不公。誰敢如此得罪於天官郭朴,竟然直接要求聖上撤掉郭朴一職,擺明是要結仇啊!

這「負國失職,不堪此任,乞加戒飭,以清仕路」可謂是字字見血。特別這個「負國失職」的罪名,相當於將主持外察的郭朴列為「劣等」,一旦坐實那真要革職了。

如果僅僅是說和罵,其實誰都會。關鍵林晧然跟著一般的言官有所不同,卻是列出依據,繼續在奏疏p轟著當朝吏部尚書郭朴。

「微臣曾任職廣州知府,且主持廣東開海事宜,所取佳績,世人有目共睹,去年廣東市舶司稅銀逾十萬兩,今明兩年勢必更豐。然,微臣從不敢於貪功,在任之之時,便數次上疏朝廷,此皆廣東諸多官員同心協力之果。微臣雖有才學,但廣東海事繁雜而困難重重,焉能是微臣一人之功乎?」

在這里,林晧然無疑是利用廣東市舶司的豐厚進項言事,為廣東的諸多官員重新請功,將廣東開海成功的功勞分於廣東的地方官員。

此舉看似林晧然的無s之舉,但亦是為著他打臉郭朴做下鋪墊,卻見圖窮匕現。

「廣東左布政使汪柏曾任廣東巡海道副使一職,跟佛郎人有往來之經驗,更屢次經由佛郎人為聖上購得龍涎香。在廣東市舶司重開之時,其多番協助,全力支持微臣開海,終有今日開海之績。」

「開海之難,一曰地方諸官齊心,二曰海疆太平無事。然倭寇乃大明海疆之大禍,倭首小川四郎窺廣東之財帛,親率二千余名倭寇從珠江口殺至廣州城下,正是廣東左布政使汪柏和廣東都指揮使h輝對微臣委以重任,微臣方能全權統領廣州衛和雷州衛合力殲倭於廣州城外,保廣東海疆太平!」

「汪柏為廣東開海之事,可謂是有功之人,在朝堂更在剛直之名,而今如同流砥柱,仍替聖上穩廣東開海之局。」

「另有,廣州知府雷長江。其接任於微臣,非微臣舉薦,實乃雷長江疏通南流江於廉州百姓有百年之功,始得聖上嘉獎,故而以才能接任廣州知事。上任以來,並沒有過錯,且有穩廣東開海之功。」

「此番郭尚書主持外察,二人已然能為天下百官之模范,卻被歸為等之列,j近跟雷州知府同為劣等,焉不叫人寒心乎!」

林晧然拿出汪柏和雷長江大做章,直接為他們二人鳴不平。不得不承認,此二人如此種種作為,確實不應該歸為等之列。

實質上,郭朴原本亦不想動汪柏的,只是嚴世蕃卻是指定如此。偏偏汪柏的官階太高了,京城很難給汪柏安排出六部侍郎的位置,這才采取了貶低汪柏的策略,從而對他進行平調。

似乎還覺得火候不夠,林晧然卻是繼續進行p轟。

「江西按察副使楊熾和袁州知府孫思檜,此二人任職六年,在地方沒有樹一功,更為當地萬民所共憤。今卻被郭尚書評為優等,豈不謬乎?」

什么事情都需要比較,這一反一正間,更顯現了汪柏、雷長江等人的不平。亦是佐證林晧然對郭朴的「負國失職,不堪此任」的攻擊,並不是無的放矢。

更為重要的是,林晧然當下揪著江西按察副使楊熾和袁州知府孫思檜進行攻擊,若是郭朴仍然將這二人安排到廣東任巡海道副使和廣州知府,那郭朴無疑要承受著更大的壓力,而林晧然更是可以借此再上奏疏攻擊。

「有功之士不得嘉獎,無能之人卻委以重任!貴為吏部尚書,卻如此任人用事,廣東開海之勢必頹,而後地方官員不再竭力辦事,盡竭能攀附他郭質夫一人矣。」

殺人不過頭點地,作為吏部尚書最害怕的,無疑還是怕人家說他黨同伐異。只是當下,林晧然當真什么都敢說,卻是實實在在地給郭朴扣了這么一頂帖子。

「豎子,爾敢!」

郭朴是詞臣出身,一直都很注意保持著自身的涵養。只是看著林晧然如此攻擊於他,氣得整張臉都綠了,更是直接瞪眼痛罵道。

他如何沒有想到,一個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ao頭小子,竟然會這寫出一份如此犀利的奏疏,簡直是給他迎面一擊。

在此次外察,他並沒有怎么樣為自己謀求s利,更多還是希望辦好這項差事,從而換取聖上對他的更大信任和肯定。

他之所以答應整治廣東和關照楊熾和孫思檜,皆是一種正常的政治協商的結果,是為安w嚴黨所做出的必然犧牲。

只是這一切,卻被那小子所知悉,並拿這個事情來對他進行攻擊,宛如豎立起的公正無s的牌坊被林晧然砸得粉碎一般。

嚴嵩看著暴怒的郭朴,卻是輕嘆了一口氣,顯得認真地說道:「質夫,這外察之事,還是暫時先緩一緩吧!你恐怕得對聖上解釋一二了!」

郭朴亦是慢慢冷靜了下來,但聽著嚴嵩的話後,心里蹭地竄起一團火。他堂堂的吏部尚書,又深得聖上的信任,如何能因為那小子的一道奏疏就暫停外察之事。

只是面對著位高權重物嚴嵩,他還是選擇壓抑著心的怒火,進行施禮道:「下官,領命!」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關鍵還是聖上的態度。只要聖上仍然支持於他,哪怕林晧然擺出再多的理由,他仍然安然無恙。

不過他卻是明白,這事情傳出去之後,必然有損他的名聲。不得不承認,那小子的這份奏疏太犀利了,簡直是一舉打在他的寸上。

嚴嵩輕輕地點了點頭,想起郭朴跟林晧然有些淵緣,卻是突然疑h地詢問道:「你們二人難道沒有坐下來談一談嗎?為何要鬧到聖上這里?」

郭朴心里暗道:那小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正四品官員,而他是堂堂的吏部尚書,那小子哪怕配跟他坐下來一起商談。只是到了嘴里,卻是顯得老實地答道:「我跟他起初倒是見過一二面,事後他亦來找過我,但下官跟吳尚書是同科,為了避嫌,並沒有見他!」

「原來如此!」嚴嵩點了點頭,已然是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