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4章 黃大富的執念(2 / 2)

寒門禍害 余人 2133 字 2021-01-16

「大人不用放在心上,朝廷法制如此,我等自當遵循!只是大明這個制度確實給我們商戶增加了難題,若是李思廣途中發生什么意外,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李雲虎一只手拍著另一只手的手掌,顯得無奈地搖頭道。

「本官有想過將你們這種情況的人編入商籍,讓你們的子弟能夠在當地參加科舉,但……」林晧然喝了一口茶,顯得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此例一開,怕是很多人會鑽這個空子,進而冠冕堂皇地到異地參加科考,從而喪失地方上的公平原則!」

籍貫其實是兩個意,籍指你負擔繳糧徭役的地方,或其職業承擔鹽稅、工匠銀的繳納地;貫,指你家世代居住的地方。

科舉對於籍貫有著很嚴格的審核制度,特別是兩省十三省科舉的難度不一,北直隸會防止南直隸、浙江和福建等考生冒籍。

李雲虎在京城經營已經兩代,他的娶老婆是北直隸人士,兒子李思廣從小在京城長大,可謂是「婚姻於茲,衣食於茲,與土地世產者非有別也」。

不過按著大明現行的制度,李思廣卻是只能夠回到籍貫所在的廣東參加科舉,不僅加劇了科舉的成本,而且增加了很大的風險。

「大人是有大智慧的人!除非大人身居宰輔,不然現在推行此法,必定給有人之人鑽了空子,卻是大大的不妥!」李雲虎朝著林晧然拱手,卻是瞥了一眼黃大富道。

黃大富一直在旁邊,看著李雲虎瞥向自己,便是當即抱怨道:「李掌櫃,你看我做甚?」

「你還想繼續瞞著大人嗎?」李雲虎的臉色微寒,卻是正色地道。

林晧然聽到這話,不由得扭頭望向了黃大富,只見黃大富顯得很扭捏的模樣,卻是不知道黃大富有什么事情瞞了他。

「我……」黃大富本是一個有膽色的鹽梟,此時顯得吞吞吐吐的模樣,最後將心一橫地道:「大人,我沒有讓我兒子黃小貫回廣東參加科舉,而是讓他……在順天府冒籍了!」

冒籍,這早已經不是新鮮的詞。

由於兩京十三省的教育資源嚴重不均,加上大明采用南北卷模式,很多教育資源富盛的省份的士子屢屢跑到偏遠省份冒籍。

像浙江,那里的神童一抓一大把,學霸多如狗,徐渭都是屢屢折戟,但一些偏遠的省份卻是識文斷字都能混得上秀才,舉人的門檻更是發揮失常都能高中。

不僅是眼前的鄉試,到了會試的時候,若是冒籍的省份屬於北卷的話,卻是不用跟南卷的那幫學霸競爭,中進士的機率又會大大增加。

雖然順天鄉試的競爭不小,但其名額有135人,競爭程度要低於南直隸,且在會試中屬於北卷,故而北直隸正是冒籍的高發地帶。

林晧然聽到黃大富竟然讓兒子冒籍參加順天鄉試,卻是不由得微微苦笑。

在出任順天府尹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注意到這個情況,而且發現京城早已經形成了一條完善的灰色產業鏈,很多人通過這種事情進行謀利。

運作這個事情的人都是當地的地頭蛇,通過某些村子進行打點,給外地書生偽造身份,而後在宛平和大興兩縣等地造冊。

「大人,我就想要我黃家能出一個舉人,甚至是能夠高中進士,好光耀門楣……將來亦能協助大人!」黃大富深知不妥,卻是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李雲虎心里早就有所不滿,此時借著林晧然的威勢,便是進行譴責道:「你這分明就是胡來,我這樣是害了你兒子,倒不如直接給他弄個捐生!」

「捐生會讓人瞧不起的,且一個捐生幫不了大人!」黃大富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林晧然,看著林晧然正在品著茶水,當即小聲地嘀咕道。

李雲虎看著他仍然不知悔改,便是繼續說教道:「你這樣做是授人以柄,若是你兒子真中了舉,人家借此來要挾於你,你又當如何?」

林晧然聽到這個話,則是若有所思地望向黃大富。

李雲虎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像清末民初實業家張謇,由於清代科舉規定「冷籍不得入仕」,十五歲的時候經他老師的宋琛安排,結識鄰近如皋縣的張家,張家同意張謇冒充自家的子嗣報名獲得學籍。

隨後,十六歲的張謇考中秀才。在後來的日子里,張家以此相要挾,不斷向張謇家敲詐錢財,使殷實之家變得負債累累。

此時,張謇果斷選擇向官方「自首」,要求取消自己的秀才功名,讓他回原籍南通。

「我……我有把握擺平這個事情!」黃大富出身於鹽梟,眼睛閃過一抹狠厲地道。

李雲虎看著他這般模樣,卻是進行質問道:「你怎么擺平?你是想要將人家殺了?還是給足人家銀兩?」

「我不甘心,其他人都能夠冒籍,我為何做不得?」黃大富是地地道道的貧民出身,心里頭卻是一直有著培養兒子做官的想法,卻是低著頭道。

李雲虎聽到這個話,心里卻是暗自一嘆,這其實是實情,在北直隸冒籍的現象很是普遍了。

「他應該是過了科考吧?不知是他自己考的,還是你打點了?」林晧然看到了黃大富身上的執念,便是認真地詢問道。

黃大富的老臉微紅地道:「我……我以兒子的名義,給徐爌送了銀子!」

李雲虎聽說是花銀子才通過的科考,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動。哪怕任由黃小貫參加順天鄉試,他亦是考不上,到時黃大富應該會想通這一切。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此舉確實不妥!本官不是說你為兒子這般做是錯了,你這個父親很稱職,但你這樣卻是對黃小貫很不公!我記得本官說過:黃小貫很用功,是一個可造之材,主要還是要讓他沉下心去讀書。應天鄉試和廣東鄉試都很難,若是黃小貫不求上進,在哪里考都不會中!若是他能夠發奮圖強,便是能夠如同我這般,一舉連奪六元!只是你這般做了,萬一他連舉六元,你說這事最後的結果是什么?」林晧然雖是明白這些人的心思,畢竟這天底下的父親都是望子成龍,但這無疑是打破了科舉的公平性,卻是堅定立場地道。

黃大富平生最服林晧然,聽到林晧然這番講解,額頭不由得冒起汗水,卻是後知後覺地道:「大人,我知錯了!」

送走了二人,時間亦是差不多到了宵禁時分,通常不會再有人前來拜訪了。

林晧然到了西院,花映容的興致似乎不錯,正在涼亭中對月撫琴。由於沒有人再來打擾,讓人送來了茶點,二個人對月閑聊。

由於二個都是聰明的人,卻是能夠從茶桌聊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