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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前面的老村民又是跪了下來,既是感動於林晧然的今日所作所為,亦是擔心於早年前的世道不公? 卻是老淚縱橫地感慨道。
「老人家言重了,諸位快快請起!」林晧然看著這些感動的老人,心亦是肉長的? 便是親自上前扶起一位傷心的老人? 又是招呼其他堅持跪著的老人道。
被扶起的老人感動得失聲痛哭起來? 倒是林福忠心耿耿地守護在林晧然的身旁,更是找准時機替林晧然扶住這位「碰瓷老人」。
「下官宛平縣丞朱淼水拜見尚書大人!」朱縣丞撲通在地,如同最卑微的下人般? 向著林晧然進行跪拜道。
林晧然的心卻是硬了起來? 知道這位官員在自己面前多卑微,那么他在百姓面前就會多囂張,便是冷冷地說道:「朱縣丞? 既然你執意要帶回宛平縣衙審判? 那么你們宛平縣衙就得給天下百姓一個公正的判決。若是膽敢庇護惡人? 本官雖不管刑獄之事? 但亦要親自問責宛平縣衙!」
「下官謹記!」朱縣丞的大汗直冒? 顯得硬著頭皮地回應道。
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然是暗淡了? 雖然這個案子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但因為他這個爭奪,已然是引禍上身。
這官場都是聰明,大家自然知道他將案子攬到宛平縣衙的心思,而一個想要包庇惡人的宛平縣丞還能有什么前程呢?
林晧然不願多費口舌? 對著林福擺了擺手? 便是轉身離開了這里。
宛平縣衙的捕快很是識趣地上前? 將尿了褲子的張大善直接戴上了枷鎖? 已然是要將人送回宛平縣衙進行審判。
吳秋雨和花映容一起從大覺寺走了出來,跟著恰好跟走過來的兄妹匯合,一家人便是浩浩盪盪地返回北京城。
在回去的路上? 林晧然心里卻是一直沉甸甸的。
早在廣東做官之時,他便意識到高利貸的危害,這是社會動盪的一大禍根,甚至是一個王朝症結的主要因素。
只是他進一步了解之後,當時便知道這個頑疾不能觸碰。這並不是一家一戶在放貸,而是整個天下的官紳階層都在放貸,而放貸的人已然還包括著當朝的首輔。
去年查抄嚴嵩的家產之時,除了從嚴府抄得二百萬兩窯銀外,其實還有嚴家借貸給當地百姓的十幾萬兩「債銀」。
徐階能夠在富庶的東南坐擁幾十萬畝良田,亦不是僅僅貪污就能夠達成的,恐怕同樣是參與到地方的放貸之中。
人通常都是自私的,雖然大明已經廢除了奴隸制,但他們通過田地和債務牢牢地控制著當地的百姓為他們創造財富。
像現在明面是張大善在放貸,但工部右侍郎張守直恐怕才是那位真正的幕後之人,亦是高利貸的最大受益者。
正是知道高利貸牽涉到朝廷的高官,林晧然當時便知道高利貸得事情不能輕易觸碰,而聯合錢庄這些年的發展亦是小心翼翼。
其實這個問題早就被有識之人意識到,著名的改革家王安石便以此為基礎,提出了鼎鼎大名的「青苗法」。
諸路以見存常平、廣惠倉的一千五百萬石錢各為本,如是糧谷,即與轉運司兌換成現錢,以現錢貸給廣大鄉村民戶,有剩余也可以貸給城市坊郭戶。民戶貸請時,須五戶或十戶結為一保,由上三等戶作保,每年正月三十日以前貸請夏料,五月三十日以前貸請秋料,夏料和秋料分別於五月和十月隨二稅償還,各收息二分。
由此可見,青苗法的出發點其實是好的,朝廷取代了高利貸土財主的放貸者身份,給予百姓一個更「低」的放貸利息。
但很是可惜,這個青苗法終究還是失敗了,而失敗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屠龍少年成為了惡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