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社谷場發生的消息,隨著那些嘴快的婦人很快傳遍了村社,引來許多人去觀看。
那些螞蟻還未散去,反而更多了,還有不少的蝴蝶在上面停留,震撼人心。
適來村社不久,誰也不知道他是來做什么的,但是做的事卻一件件讓人印象深刻。
馬上要收獲了,適說,連枷是好的省力的。於是村社里都有了連枷。如何安裝、如何鑽孔,這樣可以省下彎腰力氣的農具就被他帶著一群孩子弄出來。
前些日子天旱的時候,適說,澆水是符合天志的。於是村社里的男女老少在溝渠邊挖出了大坑,用木頭卯出了方槽,用簡單的桔槔將水灌溉進田里。比起別處,這里的庄稼長得極好。
孩子們昨日說馬上就可以吃上一頓魚了。為什么,只因為是適說的。於是村社里今天真的吃上了魚,而且都是鮮活的,連網也沒有用,就靠那些孩子隨便動了動手。
而現在這些螞蟻和蝴蝶,更給這些人帶來了極大的沖擊。
不少人顫抖著,亦或是興奮著,偶爾想起適平日里說的那些樂土般的生活,覺得似乎真的可能達到。
然而也有人反對道:「適說,天鬼死了,這世間就算有鬼,但是看不到、摸不著、不和世人有交流,在他們墨家的有與沒有中,就是沒有。」
可也有反問道:「如果沒有,這些螞蟻又為什么會聚集在這里?或許鬼我們看不到,但會給我們啟示,就像是我們燒龜甲占卜一樣。」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那些剖開的魚就在太陽下,人們竟然忘了。
很快,六指飛快地跑到蘆花的家中,喊道:「適哥哥!你快去看看吧!」
蘆花以為是誰又熱暈了或是怎么了,正想著自己學的那些東西可以用得上,卻不想六指接著便喊道:「谷場那好多的螞蟻……大家都說是鬼神在嘉獎你呢……」
適嗤的一聲笑出來,罵道:「鬼神真要是想嘉獎我,那應該知道我們墨者想要什么。不給我們想要的,卻給這些東西,就算有鬼神那也是不知道人心想要什么的鬼神,又有什么用?我早說了,這鬼神既看不到、摸不到,對我們來說就是沒有。」
六指嚷道:「我也是這么說的,可他們不信啊。」
適嘿了一聲,領著蘆花和六指朝著谷場跑去。
還沒到那,就有人喊著他來了之類的話,數十人讓開一條路,一些人用些驚異的、仿佛大澤山前陳勝手下的徒卒聽到狐狸叫的表情一樣。
甚至,有些人有些敬畏。
蘆花也愣愣地看著地上那些螞蟻,他聽適說天志鬼神之類的東西聽得最多,總結起來就是天志是規矩、鬼神不與人世相交有也等於沒有。
可這樣的事,卻就這么發生了,適又說眼見為實……如今眼見了,如果不是鬼神之志,又該怎么解釋?
適走過去後,趴的一腳踩死了許多的螞蟻。
幾個人怪叫了一聲,仿佛這一腳是踩在了自己身上,心說這可是鬼神的顯靈,怎么能用腳去踩?
適一腳踩完後,裝模作樣地蹲下來,拿手捏了一點泥土,起身道:「我和你們說過的,這鬼神不與世人相通,唯一留下的便是可被學會和推出的天志。天鬼都已死了,這樣的事你們怎么還能相信這是鬼神呢?」
這話說過不止一次,很多人是相信的,可如今見了這事還是有些疑惑。那些素來相信鬼神之說的,則質問道:「你常說眼見為實,這難道不是眼見嗎?」
適笑著反問道:「你見到什么了?鬼在哪?這明明是螞蟻。難不成你這都不認識?」
那人焦急道:「這……可……」
適又道:「我說了,眼見為實。我再問一遍,你們眼見的是螞蟻還是鬼?」
眾人這一次倒是一起說道:「我們眼見的是螞蟻,可是螞蟻這么做一定有看不到的鬼在驅使。」
適搖頭笑道:「你們要這么說的話,其實也對。但不能說是鬼,而是天志。什么天志?是螞蟻喜歡甜味的天志,這是不可更改的。無非就是有哪個貪吃貪玩的孩子去弄蜂蜜,灑在了這里,怕你們責怪他們貪玩,所以沒說就是。」
這時候他又將六指賣出來道:「這種事常有。六指這孩子你們不讓他去水里玩,還不是瞞著你們去?這也是一樣的,怕是你們不准孩子弄野蜂怕被蜇死,所以孩子弄了後灑在這里,不敢說就是了。」
六指在適的身後,委屈不已,心說適哥哥你怎么就把我給說出來了?
蘆花笑吟吟地解開了心中的疑惑,即便不蹲下嘗嘗那土也信了適的話,心說定是這樣的。
於是她蹲下來,拿出手指捏了一小撮還沒有干的泥土,嘗了一口吐出來道:「真的是甜的,有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