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各取所需利非金(下)(1 / 2)

先給司城皇了一個不可能的條件:用墨子的大義。這是司城皇不可能接受的。

接著一邊罵著一邊悄然讓了一步:不用我的大義也行,那你減免賦稅吧。司城皇當然也不能接受。

接著又把自己賣出去,說是如果要金子的話那就是墨者不義了。

司城皇大喜之下,遠超之前的期待,當然要說幾句漂亮話。

在司城皇看來,世上肯定沒有又不免賦稅又能行義的辦法,既然你墨子感慨,我也跟著感慨——不是我不做啊,是世上沒有這樣的辦法啊,你自己認為賣給我嘉禾是不義,還不快把嘉禾給我?

殊不知這話後面藏著一個陷阱,一個司城皇認為不存在但實際上卻存在的可能。

司城皇沒想過這種既不減稅又能行義的可能,在他看來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在生產力的進步面前,這種可能是完全存在的。

這種信心,是在墨子看完適以兩鎰黃金經營了半年的村社後得出的。

昨天夜里的商量結果,適選擇了一個很好的地方。

沛。

泗水亭大風起兮的沛、玄德屯兵奉先射戟的沛。

附近是當年逼陽國的封地,彈丸小國力抗晉霸率領的十三國干涉軍二十九天。沛雖非古城,卻也是逼陽鄉聚之地,民風向來彪悍無比。

如今有沛、留、胡陵等千人的小邑,三晉還未真正崛起,宋國也沒有遷都彭城遷民南下,這里還屬於宋國的邊緣地帶。

沛,向南不遠就是彭城。

可以說的理由會說給司城皇聽,定能巧舌如簧說的很有道理。

不能說的理由則很多。

沛縣土地肥沃,地下蘊藏著巨量的煤鐵礦。

不遠的徐州在後世是一座礦業之城,漢代便在這里設置過許多的冶鐵所,至少存在三四處冶鐵遺址和露天煤礦。

他知道的漢代冶鐵遺址,一共就那么幾處。一個在楚國手里過幾年要歸吳起治理,兩處在鄭國國都,幾處馬上就要屬於韓魏,都惹不起。

宋國能選的也就彭城沛縣這一處。

加之東邊是越國滅亡的滕國,對越國而言是片飛地。適知道不久後越國就會因為吳人叛亂將國都從臨沂遷回故土,對滕國的控制力會迅速減弱,滕國這樣的小國容易搞事。

北邊的薛國也是小國,是後世孟嘗君的封地,但此時尚且還是個獨立的侯爵國,實力不濟。

加上魯國季氏分出的費國、距離彭城不遠的小邳國、倪子國……一旦越國衰落,楚國內亂,這幾個國家都沒有對外攻擊的能力,只能自保之力,也是最容易被控制的一堆小國。

在楚越強大的時候,這地方看起來是塊死地。

但適很清楚這兩個大國很快就要出事。

一個戰略中心放棄了根基的長江口,跑到臨沂琅琊去爭霸中原,被征服的吳人貴族早就蠢蠢欲動。

另一個國君四年內必遭政變,兩個兒子和貴族各站一邊少說要亂上六七年,然後全面戰略收縮,舔舐傷口。

因而沛與彭城,這處在此時看起來是死地的地方,反而正是一處生機勃勃之地。

南可入楚、北可傳道齊魯,又是丹水、泗水相交之地。沿泗水而上可通菏澤陶邑,沿丹水而下可通淮水邗溝。

即將到來的最後一輪晉楚爭霸後,戰國前中期的主旋律是中原大戰,這里也可以避開。

他和一眾墨者又對篡取一國毫無興趣,這里的位置便極好。

單單是那幾處鐵礦和徐州的煤礦,還有那些小國的逃亡人口,就已經足夠適選擇這里。

而他也用「唐漢先生曾走遍九州,彭城與沛俱有樂土中所言的惡金礦,此物大利天下,然此物必須握在我墨家手中,我不信別人有行義之心,必取私利」為理由,很容易就說服了墨子。

之前在宴會上,適聽得心驚肉跳。以為墨子是那種一言不合只會講道理的人,不想墨子竟然挖了一個大坑將司城皇陷了進去,心頭大安。

一旁的市賈豚可能看出了適之前的不安,悄悄觸碰了適一下,叫他安心,心說只要先生認為是可以行義的事,哪里有做不成的呢?

果然,在司城皇跟著墨子一起嘆息、追思文王衍周易各有所得之意時,墨子停住了嘆息,說道:「不過我這弟子昨日說了一個既不用減少賦稅、又能行義的辦法。司城不妨聽聽?」

司城皇剛說完若有此法必然實行,這時候一聽墨子說,哪里還能說不聽,只好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