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仙葯共品皓首懸(五)(1 / 2)

禽滑厘清楚自己應該和巫祝談些什么。

他記得那場只有各部首和在沛的七悟害、以及適這個書秘參加的秘會中,適做的那個比喻。

就在幾天前。

禽滑厘記得,當時適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比喻。

說是去年秋天收玉米的時候,村社的幾個人迫於見到苞皮里面晶瑩的黃玉米粒,想要一次就把玉米的外皮撕掉,但是費勁力氣也很難一下子全扯掉。

而適則一層層地剝開,剝到最後,輕輕一卷那包裹著的外皮就全部退掉了。

以此為喻,是說要各個擊破,不要一下子將潛在的敵人都得罪以至他們聯合在一起。

想要行義,要得到民眾的信任,這是最終的目的。

巫祝、祭祀這些事,只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的第一步。

祭祀斂財之事,牽扯甚多,大體算下來可以分成三部分。

把持著神權的巫祝、世俗權力借用神權斂財和控制民眾的大族鄉老、不明真相的村社民眾。

看起來如果想要行義,必然會惹怒前兩者,但其實不然。

世俗基層權力借機斂財的那些人,不關心巫祝是誰,誰能祭祀誰能靠神明收攏人心且與他們合謀取利,誰就是他們承認的巫祝。

巫祝依靠把持祭祀的儀式和那些說辭,壟斷祭祀之權,也以此與世俗基層權力合作分錢。

所以,先收拾巫祝,但不要招惹大族,也不說立刻廢除祭祀,而是給那些大族鄉老一種假象:墨者只是要祭祀權,並不是要廢除這種祭祀,甚至大家可以繼續合作。

機會一旦成熟,到時候再動手。

這個機會至少要等到秋天牛馬趕來、什伍編成、宿麥種植、新作物收獲希望。

這種假象也很容易制造。墨者之前走的也是上層路線,底層對於墨者的了解並不深,也根本不知道墨者到底是干什么的。

這是第一步,如果想要更穩妥,可以先不動這些大族,而是等到一個難逢的時機:楚王攻宋、三晉崛起。

一旦楚王攻宋,整個宋國上層貴族隱藏的種種矛盾都會暴露於明面。適又提前鋪墊了三對嘉禾與斬衰童謠這兩件事,會讓這個矛盾激化和加速。

斬衰之喪,三年。

斬衰後、會葬終,才是童謠中兄終弟及和嫡子相繼誰能獲勝的時候,所以這童謠三年之內始終有效,有心人誰都可以利用。

三年時間足夠,楚國想要保持中原的戰略優勢,不可能不干涉宋國內政,否則右翼就會徹底暴露。

三晉三年內必將崛起。趙宗想要魏宗和中山國兩敗俱傷之謀,因為魏有樂羊子這樣的人才而徹底失敗;趙都中牟被魏城圍住,西門豹治鄴,卡住了趙國經略邯鄲南下中原的路;吳起在西河搞的風生水起不用擔心秦國背刺。

暫時這幾年三晉還能以晉之三卿的身份行動,魏斯不死趙魏暫時不能翻臉,新一輪的晉楚爭霸即將展開。

宋國這樣的國家,貴族必須要站隊,一站隊矛盾就會激化。

不只是宋國,鄭國等夾在晉楚之間的弱國都會因此這場新一輪的爭霸發生太多的變動,國君被殺、貴族被逐、權臣遇刺、黨羽弒君,這樣的事將會層出不窮。

一旦上層矛盾激化、楚王圍宋,這就是最完美的時機。

到時上層貴族沒有心思管沛地的事,便是向這些大族鄉老磨刀霍霍動手的時候。

但此時,只能接過祭祀權,而不能徹底廢除這些祭祀。墨者的力量還太微弱,背後沒有王權支撐。

此時民眾的信任也不足以只靠信任就廢除祭祀活動,墨者手里沒有太多的暴力力量強制執行、鎮壓反彈。

還需要時間行義舉來積累信任,直到信任度可以支撐墨者的下一步行動。

禽滑厘相信,適說的後續辦法絕對可以徹底廢除這種淫祀,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這些巫祝死的十分難看,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再做這種事。

適的意見當時得到了眾人的認同,墨子也許可。

摹成子更是認為,殺人者死,那些被祭祀的女子的死,這些巫祝要負責。但砍頭威懾仍舊不太夠,所以要用一種民眾自發性監視、辨別的手段,以致沒有人敢走這條老路。而且這種自發性的執行手段是要可以殺人,但不能是用劍殺人。

因而禽滑厘和巫祝交談的內容就無非是用自己的辯術,或逼或騙巫祝落入適提前布下的陷阱。

在前台的適,借助禽滑厘拖延的時間,已經鞏固了自己的主動權,不斷地講一些祭祀之外的道理,宣講墨者的行義。

借別人的戲台,唱自己的戲,將一場祭祀悄然變成了一場宣揚墨者行義和將來天下的集會,只是沒有深入地講太多,只是大致讓民眾明白墨者應該是一群「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