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半歲荏苒弊邑治(二)(1 / 2)

兩人說說笑笑繼續向前,快要抵達沛郭的時候,便已不再是兩人。

從兩個變為四五個再變為二三十個,結伴而行。

遠遠地還沒有看清楚那些新建造的房屋,就先聽到了一陣喧鬧聲,不知道誰家的公牛趁著春日的暖,趴在了母牛的背後,旁邊圍著一群人在那笑。

「趴上去誒,再不趴上去可是要把你趕到架子上了!」

「適可不管你是牛還是馬,讓他看到你不趴,他非要給你上刑不可……不配也得配。」

「你可別學大黃,長得那么大,女牛抗不住,次次配種都要上架子。墨翟先生做的木架子可是結實呢……」

不少人在那圍觀,揶揄幾句,發出陣陣笑聲。

遠處立著一個木頭架子,上面綁著一頭壯碩無比的大牛。公牛太大而母牛太小,因而弄出了這樣一個像是刑具一樣的東西。

商人心說,這墨者管的可真多,連牛交合的小事也管。

一群人的哄笑聲中,那頭不怎么碩大的公牛也不顧及旁邊好多人,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哞哞地叫了幾聲。

可看看架子上綁的壯碩無比的大黃,叫了兩聲便灰溜溜地被趕走了。

葦看的心熱,心道這樣一來,明年又會有一頭小牛了。只可惜不是那頭最壯碩的公牛配的,只怕未必最好。

牛生出來,也不是他的,可是終究是沛縣的、是墨者的,是想著利天下之人的。

看熱鬧的人群也不散去,談論著各個村社明年誰又能得到一頭牛馬,互相之間打著招呼,或有不認識的便說自己是哪一鄉哪一亭的。

葦也湊過去,閑聊了幾句。

這和他無關,但他喜歡這種期盼未來美好的對話,因為他這一年多也常幻想,而且居然敢想了。

「今日人可是不少啊。五鄉十八亭的人都派人來了?」

「馬上麥收,墨者們要教垛麥垛,防止過一陣的雨。」

「是哦是哦,原來收麥的時節都是秋里了,哪有雨?這要是學不會,可就要全生了芽了,只能賤賣給酒坊了。」

「上回高孫子和適在這里因為酒坊事在台上相辯,到底還是適勝了。高孫子的話我聽不太懂,可適的話卻能聽懂,到頭來墨者也多同意他的話。」

旁邊人嘲笑道:「你聽懂什么了?你聽懂了倒是給我們講清楚啊,還是學學怎么垛麥子吧。」

一時哄然大笑,葦心說,垛麥子的辦法我在商丘的時候就學會了,我倒是不用學了。

心里隱隱有些自得,又問道:「今日沛郭鄉的人怎么這么多?都是來學垛麥子的?」

旁邊幾個人道:「這倒不是,亭里去幾個人學就好。今日是來抽取本鄉各亭用磨坊的先後的。」

「是啊,吃過麥粉了,都想著收了麥吃麥粉,誰還想吃蒸麥呢?今日便要抽竹簽長短,挨個向後輪。那邊太亂,我們亭的人先在外面等著。」

「家里孩子也盼著再吃油炸的天梯,只好換了麥粉去買一些。今年村社的田,用了墨者教的發酵的糞肥,看起來就比那些沒用的多。明年都用這辦法。雞豚狗彘牛馬再多些糞,再有那些畝產數石的種子,地有的是,只要有力氣,稅賦不改,這樂土啊我看也快。」

葦想了想,笑道:「這倒也是。任誰吃了麥粉之後,也不願意再吃蒸麥。一年前可是沒這樣的惱人事,還要爭搶磨坊的先後。」

旁邊眾人都笑,又想到麥粉的細膩,便想到了墨者的好處,一個個又說了許多別的事。

可不管談什么,似乎都少了不了墨者。

那跟在葦後面的商人暗道:「倒是奇怪,這種事何必抽簽?隨意選一個人分出來叫亭長知會下去不就好?墨者做事,有時候可有些蠢笨。」

他正琢磨著,就聽著遠處一人拿著一個仿佛牽牛花一樣的古怪陶器籠在嘴上喊道:「蕭草亭的!蕭草亭的!去抽磨坊的順序了。」

這邊正說話幾人紛紛回應著,便朝那邊擠過去。

除了這里的人,沛郭道路之間還聚集著不少類似的人,與別處的那些農夫不同,一個個臉上滿漾著笑容。

整個沛郭之內看起來都是亂哄哄的,但經常有穿戴皮甲手持長戈的鄉民巡視,雖然亂卻也沒人敢於借機生事。

遠處立著幾根木頭,上面掛著二十多個烤干的死人。

有些顯然已經掛了半年,還有一些則顯然是最近才掛上的,隨風一吹來回搖擺,旁邊人卻都不當回事。

商人有心再看看,就問葦道:「你不去送糞硝嗎?我與你同去,想要買一些種子。」

葦一聽更無懷疑,常有人來此買那些新谷的種子,擦擦汗道:「明日中午交割,此時那里正忙做別的事,先找地方睡下,吃些東西。你既是第一次來沛郭,怕是也不懂這里規矩,且跟我走。」

「買谷種要到初十,沛縣府新建,人手也不足,不是每天都可以的。」

商人連忙道:「如此多謝。」

葦推著墨者,繞開這里亂哄哄的人群,朝著一間大泥屋走去。

里面人也不少,幾個人正在那分里面的麥草,地上鋪著木頭隔開潮濕的地面,顯然是一處睡覺的地方。

葦解釋道:「各亭都有,若是趕路就在這里休一夜。里面的麥草不能隨意動,想要自己造飯就去外面拾柴,想去外面吃也有。」

商人打量了一番葦,看他身上似乎並沒有什么飯團粟米,車上也沒帶陶罐。葦撓頭笑道:「難得來一次沛郭,便吃些好的。不值幾個錢,馬上就要收麥,又要再種菽豆,一年作兩年用,稅又不加,偶時吃一次。」

商人也道:「早就聽聞墨者有麥粉、油條、天梯、豆漿之類的食物,確是要吃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