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內外勾連百尺嘆(二十)(1 / 2)

待沛縣義師整隊完畢,適也開始動員那些民眾的代表。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唯獨剩下的就是討價還價。

這些人願意用守城換取自己的利益,但是代價必須要說清楚。

他們尊重墨者,但是更尊重自己的命,不希望守城守到易子而食的地步。

在場的人目光灼灼地盯著適,既然適已經打開了他們爭取自己利益的心,那么說起討價還價這樣的事也就不再扭扭捏捏。

適讀完了民眾們關心的幾多條件,眾人頗為滿意,卻又不得不問道:「適,你們墨家說的這些都很好,但是,城到底要守到什么地步呢?」

「城內的存糧不多了,你們守城的本事我們相信,楚人也相信,若是楚人後撤圍城,我們又該怎么辦呢?」

「就算不餓死,耽誤了耕種,明年又吃什么呢?」

這是眾人最關心的事,適便道:「此事放心,晉人必然出兵。」

有人問道:「晉人出兵,時間未可知啊。如果晉人不能立刻出兵,那么在晉人出兵之前,我們可能已經餓死了啊。」

有些事,已經鬧得城內人人皆知,早已不是秘密。

城內只有兩三個月的存糧,很難長久支撐,而楚人學著當年庄王圍城的態勢,不但割麥,而且還准備讓附近的宋人幫助他們種植。

加上征召的農兵本身本職就是農夫,他們也可以在附近耕種,做出長期圍困的態勢也非不可能。

適伸出兩根手指道:「你們也都聽說了,城內存糧還能支撐兩三個月。墨家答應,以三個月為限,若是三個月還不能解圍、或者晉人到時候還沒有出兵……」

他頓然一句,對天盟誓道:「到時,我墨家為了商丘百姓,將放棄守城!」

此言一出,眾人再無疑慮,高聲道:「既如此,那我們願意守城!至於誰是國君,那不重要,誰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就公舉誰為國君!子田也好,公叔岑喜也罷!」

見眾人都已答允,適沖著後面的墨者點頭,開始分發戈矛武器,讓這些人參與政變。

沛縣義師以小鼓為節奏,走在最前面,沿著道路朝著宮室的方向推進。

後續守城的那些民眾,則按照各自的隊伍,整理成大致的隊列,以徒卒松散的方式,跟隨在沛縣義師的後面。

墨者的手臂上,全部像是夜晚守城時候一樣,扎著特殊的用以識別的標志。

他們名義上不是去參加政變的,而是作為政變三方的調停人,但實際上卻是第三方的幕後黑手。

國君與司城皇、公叔岑喜與六卿、沛縣義師與商丘民眾,這三方便是此時城內的格局。

國君自然也與司城皇有矛盾,但於此時他們是站在一起的。

沛縣義師與商丘民眾,看似只是自發組織起來,實則幕後有墨者,有工匠會,有其余的一些基層組織。

公叔岑喜與六卿之間,也是矛盾重重,但是他們暫時又必須站在一起。

…………

城外,楚王也注意到城內的變故。

瞭望樓上,可以看到城內發生了變亂,也能注意到城牆上的守軍減少了許多。

楚王不宜有詐,沒聽說守城的一方還故意撤走士兵讓攻城一方抓緊攻城的。

左尹進言道:「王上,看來商丘城內蕭牆有亂,如此看來,我們再攻打一陣,便可等到城內與我們成盟?」

右尹也勸道:「左尹之言有理啊。這幾日攻城,士卒多受挫折,頗有怨氣。若是繼續攻城,只恐人心不定,士卒疲憊。一旦晉人來襲,怕不能勝。」

這些楚人貴族都知道這幾日的攻城,目的只是為了吸引守城方的注意,從而為城內政變制造條件。

只是墨者守城之術,確有過人之處。

看似這幾日並沒再有類似於轉射機床弩車之類的機械出現,但是商丘城依舊巋然不動。

每一次進攻到百尺之內,楚人貴族都感覺似乎再努力一點就能破城,然而最後的百尺卻極難越過,連續幾天的攻城都受挫。

而即便用出了各種手段,城上防守的墨者依舊計策無窮。

那些石灰、沸油、糞水之類,給那些攻城的徒卒留下了巨大的陰影,一旦發現城上開始拋灑,根本就不可能進攻,只能一哄而散向後退卻。

他們一旦退卻,就將真正攻城的精銳的兩翼暴漏出來。

一是城頭羽箭從兩側攢射,二是墨者經常會組織勇士從小門狗洞之內出擊,反擊楚人攻城精銳的側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