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 荊宋弭兵君心撼(三)(1 / 2)

適離開了墨子之後,臉上也露出早已遏制不住的笑容。

今夜一戰,墨家固然名動天下,火葯之物也可以傳遍天下。

他不會把火葯作為一種秘辛隱藏一輩子,而是巴不得把火葯傳播出去,傳於九州之內。

戰國時代已經來臨,戰爭總要繼續,這東西總會派上用場,配合上此時的青銅冶煉技術,若是再將黃銅和熟鐵兩種技術傳播出去,幾十年內火葯時代就會來臨。

成排的步兵,閃爍的銅炮,將會砸碎貴族最後的生存土壤:脫產訓練二十年的貴族,強悍沖擊的駟馬戰車,可以擋得住火葯的轟鳴嗎?

若不能,一個貴族與十個訓練了三個月的士兵不相上下的時候,又靠什么維護他們的特權呢?

民眾不需要貴族,國君也不需要貴族,所以今夜火葯的爆鳴,就是為貴族與貴族精神清唱的挽歌。

下了城樓,不等著適先說話,已經有守城的徒卒農兵國人高聲詢問。

「是楚人已經敗了嗎?」

「沛邑的人,抓獲了楚王,是真的嗎?」

「傳聞太多了,適,你們宣義部的話我們才信!」

「對啊,說句話吧!」

不少人手持戈矛,拄著戈矛站在適的旁邊,那些跟隨適出來的墨者,很習慣成自然地將一些守城的石塊之類壘成了一個高台,讓適站了上去。

在適抵達之前,民眾們已經被報信的墨者通知了今夜的戰果。

楚人兩勛貴戰死,楚王被俘,答應成盟。

這消息的背後,還有沛縣義師俘獲楚王的壯舉,已然傳遍商丘。

到如今,莫說是楚王,連周天子都被人射過。

可是靠庶民穿陣而擊俘獲大國國君這樣的事,還沒有發生過——那些一座城、靠百十人就能攻下,國君親自種地國君夫人親自織布的小子爵,不算在內。

商丘的民眾從守城戰開始,已經經歷了幾次巨大的心理波折。

最開始因為墨家的信義和守城理所當然的義務,他們選擇了守城。

然後宣義部說楚人破城會增加賦稅和勞役,他們堅定了守城。

糧倉被燒,有易子而食折骨而炊的風險後,他們猶豫於是否守城。

城內政變之前,宣義部的宣傳讓他們明白權力和義務,他們在宋公答允變革後繼續守城。

可這種守城,是有先決條件的:三個月之內,若是楚人還不退走,他們就會選擇放棄守城。

這種心理波折之下,沛縣義師俘獲楚王逼迫成盟的消息,便更加重要和震撼。

他們既然接受了墨家眾人關於權力和義務的宣傳,就不得不去想,遠在泗水的沛縣眾人,又為什么來守城?為什么要做這件事?

分封制下,莫說沛邑,就是宋國其余貴族的封地,國君都是不能動的。

真要是楚人破城,達成了什么服勞役之類的條件,受到傷害的只能是商丘民眾,與遠在泗水的沛縣義師毫無關系。

不少民眾或許會想,沛縣義師是跟隨墨者到來的,他們便也是墨家人,所以利天下就是緣由。

可也有不少民眾知道,墨家眾人一直在宣傳,沛縣義師不是墨家人,他們只是民眾,並非墨者,所以他們不會將利天下作為出征的理由。

縱然墨者傳來的消息,這些人依舊不相信,依舊有些懷疑,畢竟這幸福來得太突然。

當適出現後,民眾們習慣性地覺得適的話,是可以作為他們迷惘時候的方向的。

於是當適習慣性地爬到高處後,那些喧囂的民眾也很快安靜下來。

他們依舊手持戈矛,也依舊想要往前擠一擠,靠的更近一些,聽的更為清楚一些。

適撕下自己頭頂的墨色幘巾,揮舞之後道:「你們聽到的,都是真的!」

「我墨家弟子與沛縣義師,合力穿陣,最終沛縣義師運氣更好一些,俘獲了楚王!」

「你們現在不必擔心三個月後易子而食,更不必擔心我們墨家只能守城卻不能讓你們不飢饉了!」

說罷,城牆下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這些守城的民眾歡呼的不止是三個月後可能餓死的風險消失了,更歡呼於希望和新的生活。

守城的這幾個月,既是守城的歲月,也是組織起來的民眾聽宣義部宣傳的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