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荊宋弭兵君心撼(八)(1 / 2)

墨子倒是也明白其中的關鍵,想了想說道:「如此這般,若是楚人參加了弭兵會盟,他們得到了火葯,也就逼著晉人參加,是這樣的吧?」

「晉人不參加,他們就會恐慌。所以他們不得不參加,一旦參加,那些小國才有膽量參加這次弭兵會。」

「你所謂的二十年停戰,或許是可以達到的?」

適點點頭,心中卻對這二十年停戰一事表示極大的懷疑:楚王一死,楚國內亂,晉人就算會盟弭兵,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個百年遇難的機會:那可是鄭人反水,陳蔡復國,許多楚之大縣支持王子定反對王子疑的大分裂。

關鍵是魏文侯即死,公子擊又沒有魏斯的雄才大略,根本不可能安耐得住。

他要利用這個機會,大發戰爭財,為墨家積累足夠的資金,吸引更多的人才:沒有什么比一個專門賣武器的中立國最為賺錢的了。

而宋國位置就算不好,二十年內也沒有太大危險,三晉前十年要忙著對付楚人,十年後三晉要是不反目成仇那就鬼了!

糧食、棉布、火葯、鐵器、鐵甲片、璆琳、黃銅、軍裝、甚至於原始的火門槍……這十年可以讓墨家積累讓猗頓陶朱乃至後世呂不韋都不能匹敵的財富,也可以培養出一群可怕的手工業市民階層。

這年月,巴寡婦清都能與秦王分庭抗禮,呂不韋可以操控一國政治,更遑論一群有組織,有思想,有武裝……而且更有錢的人。

只不過這種暗黑的想法,適不敢在墨家眾人面前明說,只能說他是想要促使晉楚二十年和平,從而利天下之民。

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通:把火葯賣給楚人,那么晉人為了保持優勢也不得不參加弭兵。

適知道不可能,但邏輯上講得通,眾墨者也都贊同表示同意。至於楚王被政治謀殺這種事,這是小概率事件,不能影響適的「說知推斷」的正確性。

適心想,做什么都不如做軍火和奢侈品生意賺錢,墨家不可能再去靠制作低利潤的戰車墨車之類的東西賺取資金了。

而火葯可以讓貴族的作用日趨下降:即便沒有火槍火炮,戰馬沖擊之前聽到爆炸只怕也會散亂。

奢侈品可以讓貴族加劇搜刮百姓:他們搜刮的同時,自己的地位又隨著火葯的出現日趨下降,那這就是明擺著讓他們自己作絞索然後自己跳進去,可或許會有幾個清醒者,但卻絕不會讓整個階層都清醒。

適的可怖心思之外,披著的是利天下之說,墨子考慮許久,終究沒有想這么多,也就表示同意。

「既如此,那么有些東西是可以說給楚王聽的。甚至如果他真的有變革之心,我們倒是可以幫助他培養一些士。」

「沒有士,怎么對抗大夫上卿呢?而我們幫著他們培養士,用的還是我們的道義,我們的賤字,這倒是也為將來天下同義做准備。」

墨子既已表態,眾人原本也都是支持適的,便紛紛議定下來這一次交談的底線。

適在出發前,兩名劍士在身後相隨。

一名作為翻譯,一名則是當初約適之十三劍之一,他們全程記錄適與楚王之間的交談:這是適自己要求的,也是墨家的規矩,適可不想將來因為這件事說不清楚。

這種明白的規矩之下,彼此之間也無什么鄉願之情,誰也不會做好人,但也不會因為規矩的監視而產生什么罅隙。

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到了楚人營地後,一名墨者傳達了巨子的命令,公造冶也要跟隨這一次談話。

若是適說了什么不該說的,那就直接斬殺。

公造冶笑了笑,拍拍適的肩膀道:「此次你立下大功,只是除了我墨家知道你居於首功之外,剩余人倒是多以為你不過是火葯的制作者。楚王這次想見你,也是因為你上次在帳內的那番話而已。」

適笑道:「虛名爾。我是一心利天下的,豈在意這些事?公造,你不也是放棄了單人擒王的天下之名,將這名聲讓給了沛縣義師?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哪里有心思在乎這些呢?」

「墨家勝了,我這部首你這悟害,便也是勝了、成名了。」

公造冶朗聲長嘯道:「正是如此,不過我也不瞞你,當時我是動了生擒楚王的心思的。」

適攤手道:「論跡不論心嘛。」

兩人又互相說了一番知己話兒,那些圍繞四周的墨者已經將楚王的營帳仔細圍住,不准其余人靠近,包括楚王的一些侍從。

楚王也知道墨者沒有謀害他的心思,若是刺殺也不會如此麻煩,也正好裝作大度,便讓那些特許靠近的侍從近衛散開。

適等四人一同步入之後,也無什么酒水,只是分了賓主跪坐。

公造冶橫劍跪坐在適的身旁,距離不過三尺。另外那十三劍之一,持劍站在帳門,那名負責翻譯記錄的墨者就在適的身旁五尺左右。

這不是正式的會面,一如當年漢文見賈生。

只不過墨家重鬼神,這一次楚王卻不問鬼神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