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庶貴商政民意足(七)(2 / 2)

皇父鉞翎心中更慌,只覺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說……墨家想推墨翟做宋國執政。

只是這樣輕巧的一句話,已經讓皇父鉞翎的額頭滲出了汗水。

他只覺得,自己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想到墨家宣傳的那個規章不是確定的,似乎墨家有准備更改規章的想法。

若是早點說出,只怕貴族們立刻會放棄之前的分歧,聯合起來抵制這種可能。

可現在,距離詢政院第一次會議已然只有幾日,市井間傳聞的那些規矩又是貴族們可以接受的。

這期間貴族們的精力一部分被墨家逼著喪葬儀式浪費了時間,另一部分則琢磨著在他們可以接受的詢政院成立後怎么攫取更多的自己派系的利益。

現如今墨家的宣傳口徑忽然轉換,實在讓皇父鉞翎始料未及:若是放開身份限制,就如今商丘,誰的名望能比過墨家巨子?

不說守城,也不說俘獲楚王成盟,單單是沛縣的發展、各種稼穡手段、之前經營的義舉……無人可爭。

皇父鉞翎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回去准備和父親商量反對這件事的時候,適口風一轉道:「只是此事尚需商榷。宋地千里,詢政院所能掌控的不過商丘等數邑。」

「若天下萬民皆天帝之臣,則利商丘三萬戶,似與利沛留等三萬戶並無區別……」

只是稍微漏了一點口風,墨子也跟著說道:「的確是這樣的道理啊。天下萬民皆天帝之臣,那么商丘的三萬與沛留的三萬是相等的啊。」

皇父鉞翎也是聰慧之人,哪里聽不出來這其中的意思,心中暗罵不已,臉上卻堆笑道:「是這樣的道理啊。」

皇父鉞翎心道,是什么樣的道理呢?只怕這道理是說:你得答應沛邑的要求,墨家才有機會繼續在沛邑行義,而不是參與商丘的事,你們司城皇一族才有機會上位為詢政院令尹。

至於你們能不能上位,那是另外一件事,而你們有沒有資格上位,這又是另一件事。

他既說了這話有道理,也便是答允了墨家的這個交換,知道無法爭辯更不能更改,心中明白只怕墨家還有別的條件。

而這個條件,才是換取支持司城皇一族上位的真正交換。

墨子看了一眼皇父鉞翎,又看了一眼適,心中對於這個自己年邁收的關門弟子極為贊賞,言語間利用宣義部在商丘的煽動性優勢,就為墨家多爭取了一些可交換的東西。

其實就算真的讓墨翟來當這詢政院令尹,墨家也不會同意,但是皇父鉞翎並不知道墨家會議的內容,也就不得不懼怕這件事發生。

墨子又對皇父鉞翎說道:「詢政院令尹,乃是執政。執政為國為公,戈兵之事就不能夠不考慮。宗廟祭祀的長久,也不能夠不考慮。」

「宋地雖有千里,可北有三晉而南鄰雄楚,西依鄭韓而東帶齊越,這是百戰之地。」

「若是不能夠為宋的長久打算,這是不能夠成為詢政院令尹並且執政的啊。」

皇父鉞翎既然得到了剛才適說墨家可以退步不做令尹的答復,這時候便不得不誇贊道:「是這樣的道理。」

「也幸好墨家此次守衛商丘,天下震動,使得好戰之君、百戰之國可以弭兵,否則商丘又不知道要在將來經歷多少戰火。」

「此皆賴墨家之力,這是需要銘記的,也是我所敬重您的原因。」

墨子知道這話里面有問題,不可能讓皇父鉞翎把自己一方提前挖好的坑填埋,便搖頭苦笑道:「會盟之事,天帝鬼神雖有察覺,但王公貴族卻多不遵守,以至於子孫後代受到災禍。」

「昔年商丘門外,兩次弭兵,可天下就此安定了嗎?雖然此後晉有六卿之亂、楚有滅國之危,但是君王們依舊不會遵守天帝鬼神所知曉的盟約。」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是不能夠不察覺的。若不察覺,宋之百姓、社稷、宗廟都在危險之中。」

皇父鉞翎琢磨了一下,似乎聽明白了墨子的弦外之音,只怕接下來的話便是真正的利益交換。

他現在不怕墨家提出利益交換的內容,反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還可以互相退步爭執,總歸是可以商量出結果的。

他現在怕的,是其余貴族比他更早知道墨家提出的條件,從而先他一步先行和墨家達成密約,到時候自己家族就被動了。

於是他伏地對墨子拜道:「我曾拜讀您的文章,你說您有天志如匠人之有規矩,萬物可由天志理性而推,而說知的結果是可以學習傳承的。」

「您的弟子也說,人的學識源於天鬼的賜予,存在於每個人的腦海之中,需要學習作為鑰匙打開這樣的寶庫。」

「那么,您可以教授我,怎么樣才可以預立宋之安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