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王子奔鄭弭兵夭(八)(2 / 2)

勝綽道:「曾經時機不到,我擔憂告知您,您卻想要收攬此人,而此人卻不可能被招攬,只能夠為小義赴死,所以沒有告訴您。」

「此人名叫聶政,曾與我墨家公造冶比劍不分勝負。幾十甲士,在此人劍下皆如草木。原是晉人,後除惡殺人,逃亡於齊,與屠夫為伍隱於市井之間。」

公子連念叨著這個名字,點頭道:「此人……竟與公造冶不分上下?」

商丘一戰,公造冶成名,雖沒有拿走俘獲楚王的威名,但是適卻將許多事寫於「報紙」上,傳播市井。

與魯陽公比戈而勝、幼年時除惡殺二十余人、沖進楚陣之時投擲火葯雷幾十步等等的傳聞,早已經遍布市井。

公子連又多聽勝綽談及這人名號,又知道勝綽本事,見勝綽這樣說,便知此人必是勇士!

勝綽見公子連神往,笑道:「於劍術,我所不及者,不多。此人之術,我雖未親見,但公造冶曾與此人比劍相平,而公造冶敗我只需五劍。所以此人的勇武,是可以說知的。」

「公子可親遣人,以重金相贈。他未必喜歡金玉,卻喜歡您這樣的人可以重視他。這就是公造冶常說的小義。」

「您也先不必求他什么事,等到時機來臨的時候,只需要您一句話,此人必會赴湯蹈火。」

「屆時,我於洛陰為您求名,聶政可於秦地效專諸刺僚之事。您叔父每年都要祭拜河伯,為河伯娶親,這就是機會。」

「若他死,您又有我在洛陰為您闖下的名聲,那么您就可以返回雍城了!」

「這一次王子定奔鄭,晉楚再爭,與您正是天賜之機。」

公子連嘆息道:「可若是我叔父不出兵奪西河呢?先生的一切謀劃,都源於叔父出兵奪西河,我也相信先生的判斷必敗於吳起,可若他不出兵呢?」

勝綽大笑道:「公子,他若這樣的時機都不出兵,貴族依舊支持,那么您覺得你還有必要謀劃回雍城的事嗎?所以,這個考慮是沒有必要的。」

「他不出兵,政事穩固,貴族信服,您永遠都沒有機會了。這難道不就是列御寇所言的『杞人憂天』嗎?天若塌陷,您憂慮又有什么用呢?」

杞國有人,憂天地崩墜,身亡所寄,廢寢食者!

秦公子連聽了勝綽之言,恍然大悟,亦大笑。

是啊,若是這種天賜良機,自己的叔父都不需要出兵奪西河來增加威望、保持合法性,顯然已經壓制了國內的貴族。

要知道,他自己的曾祖才死了二十五年,那可是被貴族逼著自殺的。

若是自己的叔父能夠做到壓制貴族,自己哪還有什么希望回國奪位?

這不正是列子所說的那個憂天的杞人嘛?

他起身拜謝道:「我若能夠回雍城,終此一生,定不負先生!」

勝綽亦回拜道:「我所求者,富貴功名,生當鼎食,施展抱負。為公子謀劃,就是為我謀劃,您的話讓我可以安心了!」

兩人拜後,便即安排勝綽帶墨者秘密入洛陰、遣派人前往齊地贈禮聶政之事。

…………

魏侯宮中,七十余的魏斯面露笑容,與身邊近侍道:「傳告墨家禽滑厘,寡人今日有客,不能見他。」

那近侍領命而去,魏斯踱步繞殿而行,笑意愈發彰顯。

這半月來,他一直宴請禽滑厘,聽禽滑厘訴說弭兵會之事,不得不承認墨家這些人卻有才能。

田子方、段干木等人,當年與禽滑厘為友,後禽滑厘叛儒而歸墨,名聲不減當年,只是名於市井而非朝堂。

商丘一戰,天下君王震動,禽滑厘這位墨家已基本定出的下一任巨子,也隨著墨家而名動。

墨家不是一個人的,商丘之事也不是靠幾個人做成的,墨家是個組織,組織內的下一任巨子也就不得不被各國君主禮遇。

稼穡鐵器、火葯守城、穿陣突擊,種種這些,都讓天下君王對墨家有了足夠的重視。

弭兵會一事,他本也贊同,這是能夠爭取到的好結果,從而消化掉中山國、繼續變革發展壓迫趙國。

他已經老了,自己的兒子才能不如自己,自己必須要為魏國留下足夠雄壯的基業。

況且,吳起、西門豹等人,也都支持參與弭兵,為魏國贏取休養生息的時間。

敗齊、滅中山、得西河、天子封侯,這一切已經足夠,魏國也應該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可是,當熊定奔鄭的消息傳來後,弭兵會的一切美好,與這件事相比,都已相形見絀。

魏最大的敵人是楚,只要能夠把楚削弱,魏國有的是時間來休養生息,自己有生之年也可稱為天下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