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游士之沛救世端(一)(1 / 2)

皮毛與跳蚤之說,非是妄言。

田子方當年指責公子擊不該驕傲的話,多年之後公子擊學以致用,用來指摘吳起作為士身份出身的叛逃可能。

士除了驕傲和才能,什么都沒有,於是哪里都能去。

況且,莫說是跳蚤,就算是依附與皮的毛,叛逃之事也常有之,不得不防。

正所謂惟楚有才,惟晉能用。

當年楚國叛逃的申公巫臣、差點叛逃的伍子胥祖父、因為家恨叛逃的伍子胥這些人,都算是有封地的貴族。

申公為縣公,伍舉為椒大夫,這些人都可能叛逃,又何況這些游士呢?

楚是魏的心腹之患,吳起的才能魏國人盡皆知,在場之人無人能夠承受吳起叛逃或是被王子定收攬的後果。

可是,吳起已經是西河守了,再往下又能給他什么樣的獎勵呢?

做相,公族貴族們反對,魏成子等人皆有大功賢名,下一任相必是魏成子。

中山國被滅後,魏斯封公子擊為中山君的時候,已經有貴族反對。

封公子擊為中山君的時候,魏斯一次飲宴中便問群臣自己算不算是仁德的君主。

大夫任坐便說,攻下了中山國您不封給自己的弟弟,卻封給自己的兒子,這算什么仁德啊?

這件事看似只是一個勸諫或者是無心之言,可實際上卻是魏成子一系公族和貴族對於魏斯多用游士而不滿的體現。

作為回報,亦或是作為公子擊即位安穩的考慮,李悝一死,或者魏斯一死,那么相位必須要交給魏成子,以及後續的公族人物。

以此來換取公族貴族們的穩定和支持,以免出現叛亂等情況。

換而言之,吳起的西河守,就是頂點,這種局面之下不可能再提升了。

魏斯明白,若是自己再年輕二十歲,可以制得住吳起,或者說敢於用吳起來壓制那些公族貴族的不滿。

可現在,自己已經這個歲數了,該為自己的兒子考慮了。

楚國王子定出逃,宋國政變內亂,這一切在給魏斯帶來興奮希望的同時,也帶來的深深的警惕——關於自己死後繼承人問題的警惕。

用游士,必怒公族,他知道吳起的才能,但卻因為公族貴族們的不滿而不敢用,更不敢在自己年老之時用而留給兒子一個混亂不滿的朝堂。

李悝的謀劃極好,魏斯也明白楚非是田氏內亂項子牛之禍、越人北上包夾之下的齊國,更明白自己的兒子未必能夠快速地戰勝楚人。

李悝說的很清楚,兩年之內,若能攻破方城越過楚長城,迅速逼迫楚人成盟,入王子定達成一系列的合約,反過頭來以極大的戰略優勢答允墨家的中原弭兵,再全力壓迫秦國,魏國的局面就算是徹底打開了。

但是……魏國不能給吳起相位,被逼急了的楚國只怕會給吳起一個令尹之位,尤其若是在入王子定一戰名動天下的情況下。

功巨而不能賞,那又怎么辦?靠什么來說服吳起不能賞賜?明確地告訴他,為了公族的平靜?他能接受嗎?

魏國的變法還不徹底,公族們的勢力已經膨脹,所以這個最為完美的計劃,根本不能用。

城內流傳的關於吳起的謠言,魏斯不信,卻又不得不警惕。

吳起這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一個可以殺妻求將、可以母死而不喪的人,到底能否一直安心地做西河守?

游士名聲若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天下之君哪個不歡迎?

在場眾人面對公子擊的話,無言以對,尤其當年教育過公子擊士人最為驕傲的田子方,更是不可能說出什么來反駁。

魏斯猶豫許久,終究做了決定。

讓吳起繼續守西河,不調動吳起為帥,而是盡快派遣使者前往韓國和鄭國,調和鄭韓矛盾,組織韓魏鄭三國聯軍,以王子定的宣稱權對楚開戰。

至於趙國……魏斯已經放棄,只要他們別在後面捅刀子就好。

…………

天下風雲的變幻,永遠是人們猜不透的。

原本看起來將要實現的中原弭兵,因為楚王遇刺一事,變得撲朔迷離。

一輪新的晉楚爭霸,即將展開,戰爭的陰雲已經在中原彌漫。

楚國榆關,陽城桓定君之子正在拜訪一位兒時的友人,墨家的孟勝。

作為禽滑厘最優秀的弟子,作為墨家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孟勝在墨家數年前改組之後,就已經算是被適排擠出了墨家的中原決策圈。

名義上他是楚地墨者的負責人,然而墨家的中央在沛縣,不斷輪換的人員調整,不斷派遣來或是派回去同義的墨者只認同沛縣的七悟害和巨子,或是各部部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