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章 渴極貽醴酒含鴆(三)(1 / 2)

墨子依舊不語,更不接話,拒談義與不義的問題,因為這還牽扯到楚國這一次挺過去之後,是否真的不興不義之戰了?

中原弭兵會的夭折,讓墨子徹底對王公貴族失掉了幻想,他們靠不住,天帝的懲罰他們根本就不信。

政策已改,再爭論下去也沒有意義。

適見墨子不回答,便再次對昭之埃行禮道:「墨家不參與此次征伐,只是因為魏侯韓侯等,皆告知禽子,三年後他們將會參與弭兵。這是天下大利,而參與助楚人守城是為小利,所以這是墨家所顧慮的。」

「只是墨者雖不參與,售賣只能守城卻不能攻擊的兵器,卻是可以的。若天下之盾皆不可摧,那么好戰之君也就不敢輕戰。」

昭之埃松了口氣,心說你只要不提什么在德不在險之類的話就好。

適略微遲鈍片刻,說道:「既要修天下之盾,這一次倒是可以幫助楚國。」

「郢都年久失修,還是百年前的築城法,難以支撐,當年吳人破楚,楚都空有數萬國人卻不能守,這也助長了各國想要攻伐的心思。」

「墨家可以幫助指導,修繕楚都,真要是支撐不住,楚王尚且可以在楚都固守,等待天下封君回援。」

昭之埃點頭道:「是這樣的。郢都的確應該修繕。」

適又道:「武陽大梁一帶,墨家本就受聘幫助修繕城防,這一次也可以出售一些職能在城頭防備使用的武器,如果晉人久攻不下,或許能夠弭兵休戰,這也是利天下的。」

昭之埃大喜,心道晉人弭兵休戰只怕難,可真要是大梁城能夠守住,楚人就可以撐住中原的支撐點。

既說要售賣武器,那就再好不過。

墨家的守城兵器,別人不知,參加過商丘之戰的昭之埃也太明白其威力的。

籍車、轉射機,還有那些火葯雷,都是守城利器。

隨後,適又說道:「魯關方城一帶,乃是楚之精華。此地不失,楚地不亂,楚民不凄,這也是需要防御的。」

「盤算一下,這些武器要有先後。我若為魏侯,必糾集魏韓鄭聯軍,先破魯關方城。若不能入王子定,再轉而圍大梁一線。」

「魏韓兵力,不能兩線作戰,事有輕重緩急。」

昭之埃也懂軍略,這種事原本是該貴族掌握的知識技巧,適這人知曉的卻多,只是並非第一次知道,也不必震驚,只道:「正是這樣的。王上亦是如此考慮!」

贊嘆之余,心中也暗暗擔憂。

墨家這些人的作為,很明顯可以對得起「人物貴賤,尚賢而任」的說辭,這些人便是做令尹,只怕也未必不如當年唯一的外姓令尹彭仲爽。

若真的按照墨家的道理變革,楚國貴族必要哀嚎遍野,因為這些人真的有能力,而不只是嘴上說說。

只此魏韓入王子定的軍略分析,便足以證明這一點。

肯定要先打方城魯關,若攻不下來才會轉而去圍困東線突出部的大梁中牟等城。

楚國內部如今對於魯關防線的防御還有不同的看法。

有認為已經糾集重兵,與魏平原決戰,因為楚人守城能力不強。

楚王則將希望寄托在昭之埃的這次出使上,若能得到墨家守城器械的援助,就打防守反擊,魯陽公引楚軍精銳等到魏韓圍城疲憊的時候再發動反擊。

這兩者意義大為不同,楚王知曉楚軍的實力,也因為商丘一戰被墨家穿陣留下了諸多陰影。

三軍決戰,成功了固然好,可一旦失敗,精華的南陽地區就算是徹底易手,楚王就要學學先祖逃到雲夢澤去了。

昭之埃見適分析的明確,趕忙又誇贊幾句,適道:「我們巨子曾言,守城以弓弩為上。」

墨家弩頗有名聲,墨翟也是制弩大師,昭之埃心動,心說難道墨家要售賣楚人弩?

不想適卻道:「然而,弓弩不僅可以守城,還能攻城,這是墨家所不能允許的。也不希望將來楚師拿著墨家的弓弩去興不義之戰……」

昭之埃默然,之前的興奮全部澆熄之後,適又道:「然而墨家還有一物,猶如弓弩,卻只能用來守城,難以用來攻城野戰……」

昭之埃不知道這是什么,但知道墨家並不說謊,又相信墨家的技術,連聲說好。

適要給楚人的,自然是原始的火器。

只是原始的程度,要比墨家眾人在大澤中見到的那支管狀的重火門槍還要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