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借力復國豈如前(八)(1 / 2)

與座者盡皆驚忙,他們倒是知道姬特去了沛縣,卻不知道墨家敢有這樣的打算。

眾人眼中,越國的軍力是連齊國都難以抗衡的啊。

以越女授劍、陳音授射,多年生聚,越王有君子軍五六千、教士士卒四萬余、還有習流水師兩千,以及類似於中原士人的諸御數千。

一戰打的齊侯參乘、嚇得魯侯駕車,這才過去了不過六七年。

十余年前被滅的又不只是滕國,天下諸侯哪里有敢站出來說話的?況且三晉一直與越暗通款曲,天下皆知,越國哪里是好招惹的?

滕叔羽見眾人低頭不語,便鼓噪道:「昔年畢萬不過匹夫、造父不過御手、商湯不過百里、勾踐無非三千,他們都建立了功業。丈夫處事,當求富貴高遠,不拼不博,怎么才能夠用俸祿封田?」

「當年魏夥趙衰跟隨重耳逃亡,期間屢次斷糧,被野人嘲笑投擲土石,那時候魏夥趙衰難道沒想過夷吾作為晉國國君有三軍之勢嗎?他們如果那時候膽怯,又怎么會有現在韓趙兩家封侯事?」

「如今墨者連破楚晉,名動天下。復社稷又是天下大義,只要驅趕走越人,天下諸侯必然響應,難道越人真的就如猛虎不可戰勝嗎?」

「況且墨家善守,屆時只要守住滕地,就算諸侯不響應,越人久攻不下,難道還能繼續圍城嗎?」

他說的舌燦蓮花,眾人中既有被越人的軍勢嚇破了膽的,卻也有被他說動的。

一些市井間游盪之人心想,若這能成事,自己也算是復國功臣,難道不會得到封田俸祿嗎?豈不遠勝於在市井勞作?

另一些不曾逃亡的貴族或也想著若是真能復國,自己將來的封地會增加不少。而且越人根本不信任自己這些人,若是換一位親戚作為國君,也確實比在越國手下要強。

滕叔羽又說墨家已經送來了兵器,眾人只待墨家圍城的時候,奪取城門城內點火,或是趁著墨家攻城的圍攻內城,就是大功一件。

有人固然不同意,可是礙於滕叔羽的伙伴們把手著門口,還有手中持有墨家的火葯雷欲做點燃之勢的,也不敢多說什么。

此時舉事,還很依賴盟誓鬼神監督之類的說辭,於是滕叔羽與眾人血誓,並說「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之類的話語,又將眾人名號寫在紙上,便讓眾人過幾日來領取武器,以待舉事。

這種事召集的都是些多少有些勢力的人,真正舉事的時候不會只是在場盟誓的這些人,而是依靠這些人集合自己的隸屬子弟,因而滕叔羽與眾人盟誓之後,這些人還要回去知會自己的家人朋友,做好准備。

然而這種事一旦通知家人朋友或是隸屬,就會出現很多的問題。

一人回去後,和兒子兄弟說完滕叔羽的打算後,家人立刻反對。

反對的理由,自然是出於自己的利益。

或有人說:「滕叔羽不過匹夫爾,家中並無多少財產。若是事成,他召集眾人復國有功,定會高官厚祿,有封地祿田。」

「可我們家中自有產業土地,哪里需要和匹夫一樣想呢?匹夫只有命一條,若事不成最多是死,或是大笑一聲逃亡而走。我們怎么可能夠和匹夫一樣呢?」

「再者,越人勢大,墨家縱然善於守城,可也需要天下諸侯響應。就算墨家善於言辭說動諸侯,到時候流亡在楚、魯等地的公子返回,他們的封地也會繼承,我們又能得到什么呢?」

「天下的規矩已經亂了。諸侯尚且不守禮法,我們為什么要為了規矩而去復國呢?不為規矩禮法,就要為利,可我們並沒有得到太多的利,卻要付出可能要被越人殺死的代價……這是不可以做的。」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如果滕叔羽學過一些利益分析的學問,他也會想清楚。

滕地原本有公族貴族,這些人如今逃亡。還有一部分留在滕地,生活暫不如曾經作為公族外支的時候,他們是渴望復國的。

有次一等的士,他們有能力,越人來了依舊沒有動他們的封田,對於復國這種事他們並無太大興趣。

但還有一部分,他們重義,認為復國這件事是義舉,所以他們也願意參與這件事。

再剩下的,就是滕叔羽這種「匹夫」,渴望借此機會躋身一國上層。

只不過將利益隱藏在「大義」這個聽起來極為美好的偽裝之下,或有人會重義輕生,只是如今天下的「義」已經亂作一團。

周禮有周禮的義,諸侯有諸侯的義,士有士的義,還有百家學派各有自己的義。

義亂了,利卻永恆不變。

思考了這件事的成本和所得利益的對比後,不少人根本不在意什么「有渝此盟,明神殛之」的話,若是明神殛之這四個字這么有效,墨翟也不會一直宣揚明鬼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