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二)(2 / 2)

庶輕王是為墨者,想的退回家之前適和他說的話:「你是墨者,可以傳播墨者的理念,但卻不能要求那些非是墨者的人都有利天下之心。」

他又是村社選出的公意代表,這話還是要聽,至於行不行那不是他要管的。再說就算要管,要講道理,也得等去了沛郭開會之後,明白這道理在哪,才能給眾人講。

於是從懷里摸出個小本本,掏出一支木炭棒,寫了幾個字後道:「那這事我就提提。還有什么事不?大家都琢磨琢磨,等我去了沛郭,也一並說出來。」

這樣一問,眾人反倒安靜下來,紛紛道:「別的也就沒什么了。還有個小事,就是那鐵鍋我們聽說每天也能產不少,可都不在縣鄉賣,多是沿河被商人運走了……你去問問,啥時候咱們也能買啊?錢不是問題……」

村社不少人是有這個底氣說錢不是問題這樣的話的,庶輕王點頭道:「成,那我也去問問,提提這事。別的要是沒事的話,今天就散了吧。」

「退回來的,該回去准備,就准備吧。我估摸著,各個村社也都會同意打這一仗的。」

「軍裝、吃的,義師都配給。但是一些豬油啊、麥餅之類的吃食,自己也備一些,錢多少也帶一些,打仗也就一兩天就打完,平時還是在營中……」

他經驗豐富,知道打仗這種事,主要就是訓練和走路,真正拼死搏殺也不過一兩天就能分出勝負。

眾人都應了一聲,又說了些別的,各自散去。

庶輕王回到家里,逗了孩子玩了一會,妻子和母親弄好了晚飯,又去沽了些酒,一家人也未分家,就在桌上吃飯。

妻子不說話,老父喝了口酒,桌上氣氛比起平時少了幾分歡喜,多了兩分離愁。

庶輕王想著家里的事,便道:「小弟在沛郭學習,我又去出征,兄長可能也得隨軍運糧。家里的地明年真是要少種一些了。」

「靠河的那三十多畝地,我看不行就拿水淹了。一則可以休田肥地,二則種不過來等我回來放了水,也沒什么草。」

「馬駒子讓弟弟時常去放放,還有那頭小牛犢該讓它做活就做活,不要太寵著。哪有天生就會做活的牛馬?都是從小練起來的……」

囑咐了幾句,老父點頭道:「知道,你不說我也准備這么辦呢。誒,你每隔兩個月就去鄉里學習開會,知道的事多。你看和越國打仗,得打多久啊?總不能……一直這么打下去吧?」

庶輕王搖頭道:「我哪知道啊。只是都打了,那就得打的以後不用打,巨子和七悟害們心里知曉,這道理我都知曉,他們還能不知道?」

老父嘿了一聲道:「那倒也是。我倒是沒見過你們巨子,但是那個適前幾年挖河渠之前倒是來過咱們家,想來你們墨家那些人都是賢人,這道理應是懂的。」

「不過,真要打,那就打。你們墨家不是非攻嘛,我也明白了,這不義之國,就得打的他義才行。」

「你說,你們那《樂土》上說的,天下安定,少有出征的天下,啥時候能到呢?」

庶輕王聽著父親一口一個「你們墨家」,心中忍不住想笑,憋著嘴半天,說道:「《樂土》上的日子,那得天下都認同俺們墨家的規矩才行。去年我去鄉里學習,就說這湯武革命……適是咋說的來著?革命嘛,就是一部分強迫接受另一部分人的意志。」

「就是說,你看咱們這的規矩,王公貴族肯定是不樂意接受的啊。他們又不肯接受,那就只好想辦法讓他們接受了……」

他正准備談談的時候,老父擺手道:「行,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懂。就跟以往逃亡被抓回去要被懲罰一樣,這不就是王公貴族們強迫我們接受嗎?我就問你,你說這天下這么大,沛縣這么小,真能讓天下人都接受咱們的規矩?」

庶輕王鄭重道:「能哩,怎么不能?若是之前,誰能信我可以把矛尖頂到楚王五尺之內?」

說起自己最自豪的英雄事,飯桌上的氣氛終於活絡起來,只是妻子一直悶著頭,偶爾笑笑卻很快露出了憂愁神色。

夜里,庶輕王去馬廄里轉了一圈,習慣性地添了草料,回來的時候妻子已經把明天出發的包袱打好了。

哄著孩子睡了,妻子終於露出了不舍的神情,苦悶道:「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