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三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四)(1 / 2)

自去歲幫助滕國「復國」之後,適主持修築了三座堡壘,卡住了直接圍攻滕城的三條必經之路。

滕地是彭城方向的北大門,除非魯國被齊國徹底吞並,否則齊國將來想要南下,此地是必經之路。

早做經營,早為打算。

而越國想要反擊滕地,也只能從這座繞不開的堡壘經過。

北線在後世的蓮青山白馬關一帶,這是一座綿延幾十里的山區的山口處,北部是鄒國,也算是越國的附庸國,因為鄒侯被越王廢黜過。

南部的堡壘修築在小沙水的轉彎處,控制著薛地入滕的方向,薛國曾被齊國占領,又被越國幫著復國,然後現在也是越國的附庸國。

東部的堡壘在潡水沿岸,這是從倪城入滕地的必經之路,如今越王翳既在倪城,墨家又掌握著斥候的戰場信息優勢,想必越國必然要先進攻這里。

這里就是墨家眾人選定的與越王決戰的戰場。

該戰略的已經戰略,該逼迫的也已經逼迫,戰爭最終還是要靠一場決戰來決定勝負,越王翳沒有別的路可走。

敢入沛,在義師已經展示了機動能力和攻城能力後,這與自殺無異。屯兵於堅城之下、且是墨家守衛的堅城,而墨家義師主力又能作戰,這也是自取滅亡。

既要作戰,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越王翳先派了使者前往墨者軍中,先行質問。

那使者見了適與公造冶後,厲聲問道:「嘗聞墨家口稱仁義,多言利天下,如何卻行不義之事?」

「昔年齊侯昏聵,先王與趙狗伐齊。滕侯卻會盟昏聵之君,先王滅之,以彰天道。」

「後田氏壞禮,謀殺家主家兄,吾王與三晉伐齊以懲壞禮之行,諸侯振奮,皆願會盟。齊侯也知昏聵,認可滕、郯當年不智而盟昏君,應懲。」

使者是說,當年朱勾和趙狗因為齊侯昏庸無道而懲罰齊國,滕國卻支持齊國,這是大罪,朱勾滅滕那是在彰顯天道。

趙狗非是蔑稱,而是一個趙氏貴族,能夠領軍伐齊的大人物。

後來越王翳和三晉合力伐齊,齊侯已經承認郯、滕這兩個附庸國越人滅的好。

從道理上,你所屬權上,你們墨家算個什么東西,有什么理由幫著滕人復國?

使者又道:「昔年齊桓盟諸侯與葵丘、晉文盟諸侯於踐土,天下遂定。墨者既言利天下,豈不知小國理應附庸於大國,這樣才能少兵禍,方能利天下?」

「再者,嘗聞墨家曾言,天下定於一,難道吾王滅這些不義之國,不也是為了天下定於一嗎?」

適見那使者說的血脈賁張,笑道:「墨家確言天下定於一方為大利,但這定於一卻不能是好戰之君,否則如商紂夏桀定於一,難道也可以大利天下嗎?」

使者見墨家直接指責越王的人品,不由翻臉道:「天下好戰之君多矣!魏、韓、趙、楚皆好戰,卻不見你們墨者去制止!」

適大笑道:「力不能及。嘗聞天下事有不能者、有不為者。為長者之者而不做,是為不為;挾泰山以超北海而不做,是為不能。」

使者心中更怒,萬萬沒想到墨家的道理如此無恥,而且分明就是在打越王的臉。

那魏楚韓趙,墨家力不能及,跑到越國這里,就力所能及了?是,越國如今不如勾踐時代的強盛,可也不是你們墨家說的「為長者折枝」這樣的弱國吧?

使者怒道:「我越有土三千里,城百座,帶甲之士十萬,如何弱?」

適仍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說道:「巨子曾言,越王多好戰,喜弒父,好土地城邑。以數年前伐齊之事,若以勾踐之越,豈只得建陽、巨陵便返?然以翳之越,得建陽巨陵,便可稱作大勝。這難道還不弱?」

「墨家有志於利天下,有志於天下弭兵,止諸侯不義之戰。越既弱,便先止越,以達泗水諸侯非攻同盟,何處不仁?何處不義?何處不利天下?」

「我聞越有君子軍,世人皆稱猛虎,以我觀之,不過冢中枯骨,若交兵,頃刻便為齏粉。」

「不必多言,若約戰,便戰!」

那使者大怒起身離去,公造冶笑看著適道:「如此一來,越人必然憤怒。」

適點頭道:「憤怒最好。不憤怒,如何能驕狂氣盛?我還怕逗了他們三個月,牽著他們繞了三個月的圈,接戰之時一觸即潰,那又如何能入我軍的罟中?」

說罷,便遣派斥候,盯著越人的動靜。

七日後,越人大軍已經在七里之外扎營,明日便要決戰。

這一戰的主帥,墨子提議由適來擔任,本來在主帥一職上能夠與適相爭的也只有公造冶。

其余的墨者,並沒有大規模的指揮經驗。

而適有牛闌邑一戰、復滕之戰和之前和越王兜圈子這幾仗做基礎,也算是有了一些經驗,至少比別人的實戰經驗多些。

公造冶在商丘成名,彭城治政,剿滅叛亂這些事做的極好的。

但是一則火器的使用是適提出來的,二則如今墨家許多人都看出來巨子是希望適做禽滑厘之後的接班人的,此事也算是一個歷練。本身資格與能力也是唯二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