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五)(2 / 2)

一方面是方便調動,另一方面萬一中軍被越人擊潰,還能彌補。

左翼,雖然不如右翼精銳,但也是戰斗力和考核都比中軍靠前的部隊,十一門輕便的火炮布置在了左翼。

左翼雖然適合騎兵激動迂回,空間很大,但適擔心過早迂回步兵跟不上,或者導致越人先行潰散,不能夠先把騎兵的底露出來讓越人察覺到危險。

雖然不知道越人如何布陣,但要設身處地站在越王翳的角度去考慮。

越人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從中軍或者己方的左翼突破,否則從河邊方向突破的話,己方依舊會有一個堡壘作為軍陣的支撐點,最多打成一個亂局,卻絕對不會出現瞬間崩盤之類的情況,大不了撤到堡壘內固守,機動兵力猶在。

之前幾個月的亂轉,適就是在和越王翳打心理戰。

讓越王翳擔憂義師的機動性和攻城能力,從而在決戰的時候也會選擇全殲而不是擊潰的想法,否則後勤的威脅依舊在,墨家守城的名聲在那擺著,不是輕易可以攻下的,機動兵力又沒打掉,那圍城也就沒意義了,後路隨時可能被抄,還圍個屁?

此時越人已經行進到了一里之外,適正要命令炮兵准備的時候,只見對面越人軍陣中涌出來三輛戰車,正在中軍方向,朝著這邊疾馳。

適心說,這是搞什么,便問了一下旁邊的一名原越人墨者。

那墨者看了一下,說道:「此乃致師。」

適也已經在這個時代學了快十年,頓時明白這是要干什么了。

所謂致師,正是貴族尚武精神和春秋貴族車戰的傳統。

致師者,挑戰也,也就是派出勇將斬將奪旗來單挑,正常若是貴族交戰,這邊也會派出名將勇士與其單挑。

《克殷》言:昔牧野之戰,武王使尚父與伯夫致師。也就是說,讓姜子牙親率百余名勇士挑戰。

那名越人小貴族出身的墨者又道:「致師者,或御靡旌摩壘而還。或左射以菆,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或右入壘,折馘,執俘而還。」

「這三乘,是欲學許伯、樂伯與攝叔之勇。」

適不可思議地看著三輛疾馳而來的戰車,眼看著煙塵大起,大笑道:「去他媽的貴族之戰吧,九州樂土不需要這東西。誰人派勇士與其單挑,傻嗎?」

「傳令下去,中軍火炮准備猛轟越人軍陣,火槍手將這三輛車給我打下來,一旦打掉,即刻擂鼓助威!」

傳令兵疾馳而去,適又叫來一名傳令兵道:「去右翼通知孟勝,再告訴他一遍,一定不要打的太狠了!雖說要猛,要逼得越人把主力向他們左側移動,擔心左翼被擊潰。但是若是打的太猛,真的把越人左翼打穿了,這就沒法弄了!切記!」

那傳令兵復述了一遍後,便急忙朝著右翼傳令去了。右翼的指揮是孟勝,他需要在必要的時候帶著幾個旅和騎兵快速機動到左翼。左翼有公造冶,前期需要死守,後期需要整體指揮幾乎是全部精華的右翼進行突破包抄,把越人壓縮到河邊。

命令下達,數門可以發射八斤鐵丸的中軍的大炮早已經准備就緒,轟轟幾聲,先行朝著一里之外的越人轟擊。

那三輛戰車上的越人,顯然正是貴族勇士,車技極佳,讓身邊的幾名貴族出身的墨者也忍不住叫好。

自小的脫產訓練,讓貴族們有很強的駕車技術,車輛飛馳的極快,一旦靠近就會先用弓箭射散陣型,然後迅速轉向以戈攻擊敵人。

只不過既做致師之勇,還要靠近後等到這邊的步卒混亂,下車割去死屍的耳朵,俘獲一人返回才行。

這是貴族的戰法,因為徒卒比紙糊的還不如,一旦看到戰車沖過來,貴族在戰車上射幾箭,可能徒卒就會潰散。

當年泌之戰許伯樂伯便以此成名,在五十步外射箭,徒卒驚慌失措,致使一輛戰車如入無人之境,割了耳朵奪了俘虜後從容撤走。

只可惜,義師的步兵不是那樣的步兵。

適眼看著那三輛致使的戰車已經沖到了五十步之內,就看到前面的火槍手冒出了一陣白煙。

四個連隊的火槍手,來了一次三排齊射,雖說火槍此時的精度不高,可五十步不到的距離,又是三百余支火槍對准戰車這么大的目標,哪有射不中的?

只看到那三輛戰車頓時倒地,有兩人從馬車上爬起來,卻也忘記了貴族的勇武,轉身就往後跑,卻被第二輪的補射擊中,頓時倒在了地上。

若在春秋,或許必是可以入史留名的勇士,然而在這里卻只是無名被鉛彈擊中之輩。

命令既傳,眼看著三輛戰車被擊倒,這邊鼓聲大起,用以助威,前排的士卒紛紛頓矛高呼「萬勝」,對沖過來的那三輛戰車充滿了不屑。

他們本是庶民,對於貴族原本是一種天然的恐懼,但隨著墨者的活動和宣傳又變為了天然的憎恨。

隨著庶輕王在商丘擒獲楚王的故事,越傳越……奇怪,什么當年楚王被嚇得尿了褲子、右尹昭之埃用尿泥巴抹臉之類。

再加上那些陳靈公、齊懿公、楚平王***女、玩弄兒媳、四人同樂之類故事,更是用一種矯枉過正的方式,讓庶民覺得王公貴族不過如此,那種天然的恐懼感消失之後,便是一種無畏和不屑,以及突破千年等級制度後的平等心態。

當然,這故事只是暗中流傳,考慮到與楚國的關系,並不好刊行在書面上到處傳播,終究面上還是與楚王「為利天下而成盟」。

此時中軍炮聲既響,左右兩翼還無動靜,還在等待越人再靠近一些。

適看著那三輛在地上已成廢物的戰車,心道:「貴族的時代,該結束了。」

他看著有些模糊的右翼,心知那里才是關鍵。六指的那個旅也在那邊,自己寄予厚望,也不知道這一戰他們能不能把握住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