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七章 政行百里謀萬域(十)(1 / 2)

受制於眼界,親信並不能夠放眼天下,自然也就難以理解吳起所說的那句「步兵之興、騎兵之曙、車兵之末、貴卿之冢」的話。

然而他和當年跑到左丘明親傳弟子那里學史的吳起差距太大,甚至都不能放眼泗上淮北,問道:「以公之言,義師固然善戰。可越尚有土地千里,八十余城,人口百萬。昔年勾踐以二十年生聚卧薪嘗膽而復夫差之仇,其時甲士不過三千。如今越地廣闊,義師不過三五城邑,難道真的是攻守之勢相易了?」

吳起教育道:「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陣;不和於陣,不可以進戰;不和於戰,不可以決勝。越王朱勾當年弒父而登君位,越國豈能和?國不和則不能出軍,又如何戰?」

「再者,縱越國八十城,百萬人,可潡水一戰,君子軍全覆,越人豈敢再以五萬之師出戰?提十萬之師,在堡壘廣築的墨家控制的泗上游走,這豈非自尋死路?」

「非十萬之眾,越人不敢與墨家戰。提十萬之眾,糧食不濟又不能攻,只能守。十萬之眾又不能整日集結,義師其疾如風,破城又快,三萬出征越人非十萬不敢對陣,征召十萬非半年不能,期間又要稼穡耕收……墨家豈不是想攻哪里攻哪里,想去哪里去哪里?」

吳起說到這,低頭沉思片刻道:「只是不知墨家在此一戰後,又要如何?他們既說要天下弭兵,行墨家的仁義之政……」

「凡兵所起者有五:一曰爭名,二曰爭利,三曰積惡,四曰內亂,五曰因飢。墨家起兵卻以利天下為名,不爭名利、無有積惡內亂,更無飢荒……前所未有,不能判斷。」

那親信聞言道:「墨翟此次派出使節去見魏侯,莫不是想要借魏侯之口,請天子封侯?」

吳起一怔,即刻大笑道:「斷無可能。墨家真的在意天子?既不在意,又自行政,何求公侯之名?」

「你啊,小覷了天下英雄。墨家求不朽,不會在意公侯萬代之名的。因為他們的道義中,公侯分封貴胄世卿,本身就是要腐朽消亡的,他們又怎么會求讓自己成為他們認為將要消亡的東西呢?」

…………

魏都。

老邁的魏斯正在與群臣議政,太子擊沉默不語,看似情緒不佳。

墨家的使者團前日抵達,伴隨而來的還有墨家義師俘獲越王的消息,立刻引發了魏國群臣的震撼。

魏斯聽到這個消息後,卻先以此教育了一番太子擊,當年太子擊認為魏斯對於墨家的態度有些過軟。

兒子驕傲,這是魏斯欣慰的,但這驕傲之外的容忍和大局思量終究和自己相比差了些。

借潡水一戰,魏斯便問,若是當初牛闌邑一戰之後,興師問罪於宋,如今在大梁對峙的,便可能是一支類似於全殲越師的楚師,又該如何?

太子擊不能對,只得口稱錯誤,拜服跪聽,徐徐而退。

昨日墨家的使者團抵達,魏斯設宴款待,也給足了墨家顏面,舍棄了部分周禮。

墨家非樂,魏斯在宴會的安排上也沒有奏鳴鍾鼓,單單是這一點便是前所未有的待遇,更是嚴重違背了周禮的。

墨家的正使這一次不再是禽滑厘,級別相對而言不高,可魏斯還是親自接見,並且設宴與群臣一同聽了墨家使者的建議。

既是建議,自然要有名,而名又要符合墨家的道義,無非就是非攻兼愛利天下之類的說辭,這些都是不需要爭辯的,因為爭辯起來沒有意義。

魏斯和群臣關注的,是墨家在潡水一戰後,下一步要做什么。畢竟,越國一直是三晉的鐵桿盟友,有齊、楚兩個共同敵人,關系向來融洽。

昨日的宴會上,墨家提出了會盟的邀請,同時給出了會盟的種種提議。

魏斯不得不承認墨家眾人的大勢眼光,此時提出的這些條件,他竟然找不出任何理由不接受。

這三年時間,韓國已經做出了選擇,看到了楚國的虛弱,利用了鄭國的內亂,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韓國方面派人與魏斯密商,希望魏國和韓國合力,瓜分鄭國的部分土地。韓國會出兵與魏國一同對抗楚國,入王子定,同時鄭國的東西兩部分,東邊的歸魏國,西邊的一部分允許韓國占領。

這件事商議完畢,魏國的首要戰略就是戰勝楚國,所以這時候無力干涉泗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