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七章 歲月無情天地煥(八)(1 / 2)

墨家眾人相信腳下的大地是圓的,也知道越往北會越冷,而且適營造的關於天下地理的理論也能完美地解釋為什么越往北越冷。

但世界太大,也有太多除此之外的因素。

因而,當索盧參矗立在這座溫暖的、並不寒冷的、聳立著巨大神廟的城市,問出距離那些人的家鄉還有多遠的時候,並不知道若腳下的大地是球,與他同緯的中原之地,其實是晉陽這樣的苦寒邊塞之地,比海風拂過的地中海氣候的以弗所要冷得多。

中土、趙國、晉陽。

幾名年輕的墨者,也問出了類似的問題,但他們問的卻是:「這里距離咱們要去的高柳還有多遠呢?」

領隊的人,是屈將,他問了問身旁的趙人,回道:「還有六百余里。」

「六百余里?!」

那些年輕的、沛地或是宋地長大的、在墨家來到之前根本沒有走出過故鄉百里的年輕墨者忍不住驚呼一聲,這才知道天下的廣闊,只是聽說廣闊萬里,真正走起來方知艱難遙遠。

三年前潡水一戰孟渚澤會盟,墨家的「名分」沒有被周天子承認,也不需要被周天子承認。但墨家作為一支重要的獨立的政治軍事力量,已經被各國諸侯所認可。

去歲八月,齊國南下不得,又想擴張,便進攻了魯國的最邑,

最邑在泗水上游,緊靠曲阜,而且在泗水南岸,距離墨家勢力范圍的鄒國相距不遠,這是墨家所不能接受的。

魯國求援,魏國尚在舔舐這幾年的戰爭創傷,墨家卻立刻以齊國違背了「孟渚澤之盟」為由,為天下弭兵出兵援魯,再次讓諸侯側目。在援魯之後,立刻撤兵,也讓諸侯心安。

在打這一仗的時候,墨家已經開始派人前往趙國進行談判。一部分趙國本地的、秘密加入墨家的本地士人,開始以私人身份與公子章接觸。

在明面上,借著潡水與最一戰的威名,又拜會了公仲連和荀欣,最終墨家以「為利天下不受游牧劫掠、游牧多虜獲趙人為奴,是為天帝所不喜」等正當的理由,派遣軍事教官和一部分墨者前往趙地。

這算是一種變相的出仕,同時又明確表示出仕不在中原,只在邊塞。

墨家的名聲如此正響,雖無公侯之名,但是論及治國征戰,刨除掉墨家那些讓貴族厭惡的道理之外,確實無人能及。縱有天才如吳起,可他只有一個人,怎么能夠和如今已有六千在冊的墨家組織相比?

墨家原本是收徒弟子的傳承形式,如墨翟的親傳弟子、禽滑厘等弟子的再傳弟子等等。

但隨著當年商丘改組之後,墨家的組織形式發生了變化,但於現在,墨家內部的墨者劃分依舊明顯。

以商丘之戰為分割,在商丘之戰前的墨者不過五六百人,那都是墨翟五十余年行義收取的可教之徒。此為老墨者,如適,算是最後一批老墨者。

以商丘之戰到潡水一戰,近十年時間墨家從五六百人擴充到三四千人,這些人半數是本地人,還有半數是天下有利天下之心的游士游俠兒。

最後則是潡水之戰後,墨翟卸任巨子,禽滑厘為巨子,適為七悟害掌管宣義和組織後,開始有組織地擴充本地人加入,加上十余年在沛縣的經營,前幾批鄉校出身的孩童已經長大,這些人稱之為新墨者。

如今老墨者多以四五十歲甚至六十為多,三十多的已是少數,年輕的那些墨者則多數都是在適掌管宣義部和組織的時候加入的。

這種劃分,在這一次墨家派人前往趙國這件事上,便能看的清清楚楚。

帶隊的兩人,是屈將和一名「為墨翟服役」的老墨者,屈將是楚人,另一人是齊人,避開了趙人去趙地的情況。

而剩下的八十余人,五十多人都是泗上本地的年輕人,還有二十余人則是原本有利天下之心在商丘之戰投身墨家的游士。

年輕人都有在義師服役三年的經歷,還有部分做過鄉公所、縣政之府的各種小吏,亦或是有做教師的。

這一次抽調的八十余人中,基本上涵蓋了墨家在泗上的各行各業,都是年輕人或許業務還不熟練,但是對於一些學識的掌握則是按照墨家鄉校的手段培訓出來的,已經算是遠勝於此時多數的貴族了。

趙國北部的婁煩、林胡不斷騷擾趙國的北部,那里也基本沒有什么貴族,中原那么大,沒有貴族願意去那些苦寒之地。

一方面墨家說不想參與中原紛爭,加上趙侯也不可能銳意改革用墨家之義,所以就算出仕也不會在中樞為官,而是自願前往北地。

另一方面,趙國貴族對於墨家也充滿了警覺,根本不想讓他們參與到權力之中,即便墨家很有才能,但……讓墨家參政,等於自己坐在鼎中讓墨家拿火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