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條件(1 / 2)

索盧參大笑,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威脅,作為一個善於耍詐善用威脅行路數萬里的人,他聽出來對方的意思。

心中雖警覺於秦地如今的變革可能帶來的思想改變,但索盧參清楚,現在天下各國都處在守舊與革新的爭斗之中。

既是革新,便無經驗可循,不法古聖王,自然也就變得千奇百怪。

笑過之後,索盧參問道:「你們雖然叛出墨家,但是墨家的規矩你不是不懂。和我談有什么用?這些事,該去泗上。」

矮個之人嘆息一聲道:「我們不能直接去泗上。一則過於顯眼,天下注目。二則……現如今禽子已老,天下人都知道適大約就是墨家的下任巨子,當年他誅我們的心,我們只怕直接去了泗上,只怕會引動一場場爭辯,很多事需要有人接觸先行露出風聲。」

這兩個原因之外,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想辦法將吳起送入秦國。

索盧參這數百人從極西之地返回,這件事各國君侯至少都會以禮相待,也不會阻礙,若能將吳起混入其中,只要到了泗上,那么歸秦之路就算是走完了大半。

要是不想冒險從西河走,除此辦法外也就是從林胡北地沿著黃河走,這一條也需要索盧參的幫助。

高個之人又道:「你也知道,墨家有有一個『利天下』的總綱,我們若是找別人,這件事必然會引起邯鄲一地墨者的討論。有些事不宜討論,至少不宜在邯鄲討論。」

「再者,你以私人的身份聽我們說完,可以在私談中先行了解彼此的交換,直接反饋給泗上那邊。而且,你我算是故舊,你只需要看到我,就可以知道我可以代表秦君,無需大動陣仗。否則的話,我們就必須以秦使的身份和墨家接觸,魏國怕是不許我們借路。」

「借路之事,若是平時也無所謂,但真要是想找問題,你也知道當年申舟被殺楚庄王投袂而起的故事。宋昭公可因不曾借路而殺申舟,魏侯一樣可以以此理由殺我。」

「況且,現在三晉紛亂,趙公子之爭已是明面事,這時候我們以使者的身份出現在趙國、與墨家接觸……」

高個之人搖頭道:「就怕我們沒有參與三晉之爭的心,卻防不住魏侯這么想。」

如今邯鄲間諜遍布,他們出現在邯鄲,魏人不會不知道。當然,秦國也有心讓魏國知道,讓三晉的渾水更亂。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以使者的身份公開出現又是另一回事,使者不問諸侯而過境,是為侮辱國君,是可以找理由殺死的。

索盧參又剛剛從極西之地返回,又是威烈王時代的老墨者,以私人身份會面,級別也足夠高,正可以直接把問題傳達回泗上。

索盧參自然不傻,想了一下問道:「既說換利,那我就要說,墨家的頭頂,終究有個利天下的規矩。任何事,都必須符合這個最大的規矩,秦人求利,天下人也求利。這件事的關鍵,不在於你們說的這些,而在於怎么交換才能讓天下人也能得利?」

高個之人早就料到這一點,雖然索盧參狡猾善辯,但是在大問題上,墨家做事都是有規律可循的,這個利天下的規矩不變,就必須要證明這場交換是對天下有利的。

一開始他與索盧參談及農業是為了讓天下財富總和增加的話題,是想釜底抽薪證明自己這些人在秦地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利天下」,但這個辯題被索盧參輕而易舉地破解,便要說些別的。

於是從懷里摸出一卷絲帛,輕輕展開道:「這是褒谷之南的秦六邑,戶口兩萬余,都是小邑。」

「墨家既經營南鄭,想來墨家的政策一定可以讓南鄭民眾得利,那么這六邑的人口若是歸屬墨家管轄,他們也能夠得利。」

「墨家與秦,以褒谷道為界,互通有無交通商貨,但彼此不攻不伐,以八百里山嶺為牆鍋、以終南山為城垛,豈不正好?」

「秦人如今開墾荒地,所最缺的,就是鐵器。鐵器轉運不易,若是洛水泗水相連,我們自然也可以從泗上購買,然而間隔西河、蜀地又隔連山,所以還請傳授冶鐵術。」

「這也是為了百萬秦人的利益,他們有了鐵器就能耕種更多的土地、過上更好的生活。」

「我們不論西羌和夷算不算天下之內,可秦人是伯益之後,總不能說秦人非是天下人吧?既要利天下,墨家總不忍看到秦人以銅石耕種,連年飢饉……」

「適也言,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是這樣的道理吧?而且秦地遠離泗上,就算交易,又怎么把交換鐵器的貨物運送過去呢?再說秦地苦寒,只有馬匹尚能交換,馬匹轉運不易,又要經過魏地……」

他將各種利弊都說清楚,但句句不離對天下有利的說辭,這是在秦地就和秦君、勝綽等人商量好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