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眾星捧月(1 / 2)

貴族們這些年施加在民眾身上的、因為距離泗上太近的對比所產生的怨氣,隨著墨家發動的輿論宣傳,竟然逐漸掃去了費國都城內的陰霾,露出了一片仿佛是朝陽將升、黑夜散去的希望。

適既然少有的沒有用利益分析去說這次變革的可能與不可能;也沒有說明白這一次墨家提出的「利民」的建議對貴族而言到底有多么苛刻絕不可能接受,徐弱等人在費國都城的宣傳,便統一成了一種口徑。

一種「理性分析下,可以得出必然會變革」的結論,但這個理性的基礎,卻是一種歷史唯心的推測,這種奇怪的糅合,變為都城的費人帶來的許多的希望。

聚集的地方,墨家引導著民眾的心情,沒有傳唱《碩鼠》、《樂土》等一些明顯的「反」歌,而是傳唱一些頗有改良意味的《五子之歌》。

正是「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予臨兆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這是一首勸誡君主的歌,並非是墨家篡改或是制作的,而是源於《夏書》。

說的是昔年太康屍位,以逸豫滅厥德,黎民咸貳,乃盤游無度,畋於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後羿因民弗忍,距於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従,徯於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墨家看重的是「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八個字。

而徐弱等人又在宣揚「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這句話本該是幾十年後出生的荀子說的,但適既然已經抄襲過勸學篇,這番話自然也早超過。

不管是《五子之歌》還是君舟民水,從「理性」的推斷來看,君主應該實行善政仁政,防止被民眾推翻才對。

可是古往今來,君主卻鮮有實行仁政善政的,被民眾推翻這樣的事早在春秋時期就常常出現,弒君或逼君出國這樣的事屢見不鮮。

究其根源,就在於缺乏了一根「利益」的分析,這是墨家擅長的,但是這一次卻故意回避這個問題,而是用這些說法來做理性的推論。

於是民眾聽來,怎么看君主都會變革,不會有不變革的可能。畢竟,自己是水,君主是舟,若舟不想翻覆,就該讓水平穩才對。

這只要不是傻子按說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問題在於舟為何是舟?舟之上又坐著誰?坐在舟上的人需要什么樣的水?

這些根源的問題,暫時被輿論所忽視,造成了一種假象:舟之上的人,理所當然是應該利於水的人。

鋪天蓋地的宣傳之下,這件還未發生的事,似乎已經提前預定的結果。

在都城的民眾看來,孟勝一來,經過勸說,國君必然改革,這已經是理性上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無可更改的。

孟勝還有大約半個多月才能到達,所以現如今的苦日子也就只用再熬半個多月。

民眾們均想,等到孟勝一到,自己就能過上和泗上一樣的日子。

墨家沒說變革是否能夠成功,但卻一直在解釋變革的種種條款對民眾帶來的利益。

由是似乎趕走了曾經的陰霾,露出了晴朗的天空,民眾在熱切的期盼著,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

都城之外的道路上,孟勝等墨家的高規格的使節團正緩緩朝著費國移動。

車中,孟勝正在回憶之前的墨家高層會議上的種種安排。

自己出使費國的背後,不僅僅是僅僅一個泗上的活動,而是墨家在天下各處的勢力在全力配合,力求讓各國不能夠團結一致地干涉。

為了做到這一點,墨家在天下各國的勢力都接受到了不同的指令,用強悍的組織能力,在天下范圍之內同義同心地策動此事。

在胡非子北上趙國後不久,又有一支墨家的隊伍出發前往邯鄲,他們要在那里為魏韓齊三國干涉趙國繼承問題做好守衛邯鄲的准備。

這不是為了公子章,而是為了將魏韓齊拖入一場三晉內亂的大戰之中,讓魏韓齊無心干涉泗上的事,這正是圍魏救趙之計策的一種翻版。

三晉表里山河,趙國若反魏,魏國就會面臨四面受敵的情況。

即便泗上富庶,魏人早已眼熱,但三晉不平,趙地起火,泗上就穩如泰山。

為了配合此次趙國繼承權之亂,墨家的宣義部全面開動,將吳起入秦、秦人變革等事,大力宣傳,都是在給魏國造成一個無聲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