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墨道分歧(1 / 2)

鄧析子之學,本就以善於找尋漏洞著稱於天下,這一口鄭地口音的訟師言辭也處處把持著法的合理性,聽上去並沒有什么可以反駁的地方。

台下不遠處,作為旁聽的孟勝、徐弱等墨家人物跪坐於地,或有點頭稱贊的,或有埋頭思索的,也有咬牙切齒的。

徐弱嘴角不停地抽動,嘴里嘟嘟囔囔地暗自咒罵著什么,一旁的孟勝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徐弱的肩膀,示意讓他不要說話。

徐弱不是不同意這個鄭國口音訟師的話,也認可這些話中的道理,可是他覺得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討論這些屁事?

這費國的「國民」政府已經成立了一個多月了,可是這些人整日扯皮,根本不知道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什么。

貴族們現在明顯是在拖延時間,明著說各個封地的貴族都可以來都城進行商量,又說應該按照土地劃分推選賢人,這樣他們也能夠成為賢人一同議政。

可事實上從各方面傳來的消息看,貴族們就是在拖延時間准備武力,甚至有貴族出訪齊魯等國。

民眾最關注的土地、稅率、勞役這些問題懸而未決。

這些賢人們卻整天在爭論是不是應該限制最高糧價、貴族們是不是可以被選為賢人一同議政、費國都城的政策是否可以推廣到都城之外的封地……

甚至今天為了一個囤貨居奇的奸商,還要賢人們一起來討論到底是不是罪。

徐弱覺得咬牙切齒的地方,不在於這個奸商的行徑,事實上他在墨家多年,對於這個奸商「惟害無罪」的判定是支持的。

但是他覺得這些「賢人」們的行動能力和組織能力,實在是和墨家的那些同志差的太遠。

這時候要做什么?

這時候要做的,是立刻將都城的民眾組織起來,完成收獲後,利用民心高漲的時候直接出兵到貴族的封地,強行推廣授田於民分期贖買的政策。

若不同意,那就是違背了費國的律法,收回封地,驅逐了事。

若是同意,那就迅速實行,開始選拔一些通曉九數、田方的人才,准備最好授田工作。

春耕的牛馬、種子;鹽貨的買賣、運輸;軍隊的組建、城牆的修築……這才是此時的當務之急。

可如今一天天的都在扯皮,這些當務之急基本上沒做什么。

不少人還心存幻想,覺得只要不觸動貴族封地的利益,那么自己這些人在都城的變革就不會受到詰難和貴族的反對。

到時候事實上等同於費國都城行一部律法,而都城之外的封地上還是實行井田禮制。

徐弱心想,你們和貴族們講義、講法、講理、講道……可是貴族們讓你們服勞役、耕公田的時候,可曾和你們講?

一些只在都城附近有田的人,想的便是自己身邊的這些事,只想著現在公子巒已經承認宮室公田分與自己,那么都城之外的那些人便和自己無關。

要不然又要觸怒了封地貴族,到時候也不好收場,不少人覺得最好的局面就是都城自治,其余貴族的封地依舊實行舊法,或是以仁義勸告那些貴族實行仁政。

徐弱心想,這都是一些什么樣的蠢貨。利己不是這么利的,利己也要分長遠和短視的,這哪里是利己?這是害己。

你今日不管都城之外的那些封地之民,將來貴族們一旦翻臉的時候,那些人又豈能支持你們?

前幾日聽說今日要審判,本想著借著今天的事,這些賢人們能干點正事,趕緊盤算一下需要多少精通九數田方的人組織在春耕之前分地、趕緊給貴族們下最後的通牒讓他們立刻實行新法否則就是違法……

可結果到現在為止,還是在干這件不疼不癢的事。

徐弱心想,定下法令,不遵守的就按違法處置,那些貴族若不同意,那就是違法,這么簡單的事,難道還做不成嗎?

既然人人平等,那就靠人數勝過那些貴族,你們學學我們墨家立刻派人去封地、村社宣揚這些,讓那里的人推選你們為賢人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個人授田」就可以。

可你們不做,卻還想著「合理」,要讓貴族們參加議政,從而希望名正言順的推行政策,自上而下的變革,真真可笑!到時候封地上推選出來的,肯定就是那些貴族,到時候你們是認還是不認?

正是因為越想越氣,徐弱咬牙切齒,恨不能現在就站出來痛罵在場的這些人一番,告訴他們到底應該怎么做。

然而墨家終究是講紀律的,孟勝輕按了一下他之後,徐弱也只能將滿腔怒火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