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十日(1 / 2)

田午已經全然明白過來。

墨家善於守城,泗上民風彪悍,加上墨家在此二十年,當真是人人如虎,任勇好戰而不畏死,且規矩與別處截然不同,很難在實行原本那樣的統治,人心不服。

一旦真的齊國單獨於墨家開戰,想要全面占據泗上,要做好決戰付出十萬、將來鎮守付出二十萬甚至更多的代價,這是齊國所不可能承受的。

單單一個沛邑、彭城,那就已經是如今天下的雄城,就憑墨家守城之術,少於八萬兵,只怕都不敢想著攻破這兩座城邑。

真要是齊國和墨家開戰,魏、燕、韓、趙等國,只怕都要樂出來花。

勞師遠征,齊國死傷殆盡,屆時魏趙韓東進、燕人南下,齊國危矣。

田午覺得田慶的比喻很好,費地對於墨家而言,那是千金,只不過代價之前看來只是對抗費國的大夫,就算失敗那也不過是指甲之虞。

而平陰大夫要合兵魏韓盟於成陽,那在墨家看來是要刺向墨家的心臟:成陽幾十里外就是連接泗水的菏水,正是沿河進軍泗上沛邑的關鍵所在。

所以,墨家才會放棄武城,而將義師主力移至菏水,欲取成陽。

這的確就是放棄武城的舉動,臨淄大軍再過數日就能抵達武城附近,武城作為費國北大門,墨家不攻,也就意味著墨家失去了在費國的主動權。到時候成陽又分兵,除了簽訂合約媾和承認費國大夫歸齊一策外,似已別無他法。

對齊國來說,這一戰既可以得到費國,包圍魯國從而使得魯國附庸;又可以讓魏國和墨家處在一種交戰狀態,讓墨家成為抵御魏國將手伸向泗上的重要力量。

而齊國若是能夠占據費國,成陽又被墨家奪取將魏國排除在泗上之外,那么此消彼長之下,一旦時機來臨,齊國隨時可以攻取泗上,只要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比如墨家內亂。

至於說現在攻取泗上,齊國上下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包括田和和田午,甚至都不敢想。

就泗上這二十年的民風、習俗、規矩、習慣,以及墨家的灌輸、求利、天賦之權這些東西,以及可怕的民心所向,攻取泗上……除非是各國聯軍才有可能,否則齊國自己,首先要擔心的不是攻不下沛邑和彭城,而是要擔心燕、晉在背後下手捅刀子。

田午既明白過來,於是拜道:「您是賢才,若不然,我要做的事,恐怕要讓齊國受到損失而讓魏國得利啊!」

田慶心想:你毛還沒長齊,要學的多著呢。

嘴上卻道:「為君分憂,臣之本分。吾乃齊人,自然要為齊謀利。」

隨後,令人傳書於平陰大夫,備說此事,只讓他在濟水、汶水之間逡巡,若是成陽有求援之信,只說正在靠近,卻延緩行動。

又讓他地方墨家可能的反擊,若是聽到墨家靠近濟水、汶水,不要管墨家有多少人,只要結陣防守,或是退入城邑,不要交戰。

若墨家得成陽,那么便退到范或薛陵,不退不前,讓墨家不敢不分兵成陽守衛。

…………

從墨家出於胡陵而攻成陽的消息傳出那一天開始算起的第十日;從齊國臨淄軍團的主帥田慶和公子田午命令平陰大夫不救成陽的消息傳遞出的第六日。

平陰大夫終於接到了臨淄軍團主帥的書信,如今他的位置正在齊國的范邑以北,大約是後世的陽谷縣和台前縣之間,距離成陽還有百里的距離。

六萬從平陰、肥、歷下、靈丘征集的大軍駐扎此地,實際上早在兩日前在田慶的書信抵達之前,平陰軍團已經選擇了逗留不前。

不是平陰大夫從上位者的角度去考慮齊魏之間的將來利益,而是因為短短九天之內,各種各樣的消息層出不窮,他無法做出准確的判斷,甚至不知道墨家這是要干什么。

從墨家出征那日算起的第五日,墨家義師主力離開胡陵似乎要圍攻成陽的消息就傳到平陰大夫耳中。

消息確鑿,不但有沿途墨家自己的宣傳鼓動,還有許多用於攻城的重銅炮,有牛拉動,據說還有幾門大的需要十頭牛拉動的銅炮。

但就在他得到墨家可能要圍攻成陽的消息當日,也就是墨家出征算起的第五日,又得到消息。

說是墨家的游騎四出,在大野澤、無鹽、谷、汶水等地活動,多則數千,少則數百,來去如風,盡皆裝備火槍、騎馬。

各城邑宰不敢戰,只能選擇閉門而守,或有傳聞,這些游騎是准備襲擊平陰軍團的補給線。

而且一日前在平陸,這些墨家的游騎以弱示人,誘使平陸宰帥鄉農三千出城追擊,不想被埋伏,鄉農一沖即散,墨家游騎竟然攻破了平陸,將府庫之糧分與民眾後便即撤離,並且詢問了一下當地民眾從這里前往平陰該怎么走。

如此一來,附近各邑更是人心惶惶,閉門不敢出,那些游騎的消息也更為難知。

那時候平陰大夫判斷,這些墨家的游騎很可能是想要騷擾他的行軍、襲擊補給、從而延緩他的進軍速度,從而為墨家攻破成陽爭取時間。

可到從墨家出征那日算起的第七日,又傳來消息,說是墨家的主力沿著大野澤前進,並沒有去成陽,人數數萬,直奔濟水。

然而當日成陽那邊也一樣傳來了消息,說是墨家數萬正欲攻城,銅炮重達萬斤,一炮糜爛十余里,城牆皆為齏粉,恐不能守,請求平陰大夫火速救援,否則成陽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