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近在眼前,六指卻面帶笑容,心中生出一股英雄豪氣,心想今日一戰若是守住,第一師如何與我師比肩?
他想愈是危機之時,愈顯自己本事。
齊人已經不可能坐視右軍瀕臨崩潰的局面,自己所在的位置極為重要,齊人必定要奪回。
不但要奪回,而且為了防止山丘下那邊的部隊前往這邊支援,也一定會派出重兵反擊山丘下的陣地。
那里炮兵也多、步卒數量也夠,火槍手眾多,工兵也在加固營壘,加上十四十五兩個旅算是生力軍,怎么也不會有問題。
唯獨自己這里,可能會有危險,但他還不能現在就撤。
現在就撤,無異於告訴齊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只能從進攻轉入防御,讓開了這一出險要地。
不能撤,還要盼著更多的齊人來攻,六指深吸一口氣,叫來警衛傳遞命令。
他不准備再增加步兵,而是只要了五門炮。
他就要靠著這九門炮和兩千名步卒,將自己的畢生所學施展出來,抵擋住齊人的絕地反撲。
構想已經在腦海中翻騰,可現在還不是施展的時候,因為現在就轉入防御那會讓齊人心生疑惑。
所以他命令步卒整隊,分為三隊,梯次配置,作出了繼續進攻的態勢。
但實際上,一旦齊人靠近,他就會立刻變為防御。
將三個梯隊的步卒放棄機動優勢和火力優勢更容易發揮的薄陣,而是要結方陣。
三個方陣到時候會呈品字型,九門炮就部署在品字之中,通過大陣之間的空隙進行齊射。
火槍手會藏在方陣的品字之間。
用矛手做盾,火炮和齊射和火槍手做劍,不動不攻不退,撐到勝利。
…………
戰線最南側。
一直沒動的適之前看到了北面升騰起來的狼煙,如今也注意到了齊人旗幟的變動。
等到第二股狼煙升起的時候,適明白齊人已經被六指調動了,齊人已經認為自己的主攻方向是北側。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估摸了一下現在的時間,笑著對旁邊的軍官說道:「日昳之時,齊人必敗,我看咱們還趕得上和平陰大夫一起吃個午飯。既說,食至日昳,為稷,軍中無稷,卻不知道平陰大夫吃不吃得下。」
第一師的師長笑道:「真正的貴族,那是要守時而食的。」
「正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日昳食稷。」
「又言,孟夏之月,食菽與雞。言孟夏行春令,則蝗蟲為災。暴風來格,莠草不實……」
「可季春之令,食麥與羊。」
「咱們軍中只有炒麥粉,他若是吃了,可算得上是夏月行春令。他要是真正的貴族,說不准便要絕食以抗……」
適哈哈大笑道:「蝗蟲為災、暴風來襲、秀草不實,和他媽的夏天吃麥子吃羊有個屁的關系?」
「待一會若是將平陰大夫俘虜,我倒是覺得,說不得給他麥粉吃,他會怒吼:我作為貴族,今天就算餓死,自刎於羈縻之中,也絕不會在夏天吃麥子,用筷子吃菜羮以外的飯食!」
「但先餓上他三天,三天後再給他碗炒面,他准得說:真香!筷子真好用!」
眾人想到這樣的場景,紛紛大笑,無人注意到適臉上一閃而過的一絲仿若回憶的神色轉瞬即逝。
笑過之後,適擺手道:「好了,各部准備,依昨日所定。」
「步卒分列兩翼,騎兵夾於中間,騎炮靠近到齊人軍陣百步之內開火。步兵齊射後沖擊,騎兵借勢從中間有進無退地直插齊人之後,一旦突破,分散以連隊,猛攻齊人主帥所在之處。」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騎兵置於兩翼,乃陣之常勢。今日不常,便以步夾騎之勢猛沖,有進無退。」
「各去准備,一刻鍾後准備突擊。」
眾將皆去准備,適也取過鐵盔,插上雉羽,披上札甲,翻身上馬,舍去了剛剛一閃而過的那些回憶,心道:「今日一戰之後,齊國必亂。田午啊田午,你沒機會建立稷下學宮了,也沒機會諱疾忌醫嘍!也不知道你堂哥能不能把握住這次機會,政變推翻你爹。要是這樣的機會都把握不住,那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