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無德無情無禮(1 / 2)

戰役在第一師和騎兵在齊軍左翼突破的那一刻事實上就已結束,或者更早一點從平陰大夫調動部隊支援右軍的那一刻就已結束。

剩下的就是打掃戰場,掃盪殘軍。

齊國的庶農出身的士卒們沒有選擇渡河逃走,而是干脆利落地在平陰大夫的旗幟倒下的瞬間選擇了投降。

貴族們也明白就算渡過濟水,墨家的騎兵在後追擊他們也不可能逃脫,紛紛選擇了投降。

到太陽落山之前,戰場的統計結果已然出來。

這是一場烈度不大的戰役,廝殺了許久,實際上造成的傷亡很小。

墨家死亡和重傷失去戰斗力的士卒士卒數量最多兩千,齊人死亡的數量也就在六七千左右。

四萬多的齊人俘虜被集中起來,軍中的宣義部成員在用齊語和這些人交流,穩住他們的情緒。

適則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姿態,邁步來到平陰大夫等被俘的貴族身前,歪著頭看了看仍舊失魂落魄的平陰大夫,正欲說點什么,旁邊一個士人打扮模樣的人忽然站出來問道:「你就是適?」

身邊的警衛立刻抽劍警覺地看著那個站出來的士人,昔年豫讓刺趙、專諸刺僚,再加上前幾年的聶政刺秦事,讓這些警衛不得不小心翼翼。

適沒有向前,只是站在原地回道:「正是。」

那士打扮模樣的人躬身行禮後道:「我受朋友所托,有事請教。」

適以為這是一些心向墨者的同路人,自己雖然知道有被刺殺的危險,但於萬軍面前也不能墮了墨者的氣勢,還禮道:「既有事相談,且隨我來軍帳。」

那士搖頭道:「此事需要叫人聽到,以全我朋友之志。朋友托我問一句,若是不背水列陣,在平原決勝,齊軍可有勝算?」

適很慎重地想了想,搖頭道:「毫無勝算。今日決戰,泗上的騎兵只是在最後才用得上。若在平原決戰,騎兵突襲兩翼更為方面。你們的戰車突不開我們的陣,因為戰車布置的時間太長我們可以提早准備。」

「背水列陣……呵,也算是死中求活吧。我欲攻臨淄,而如今田慶和公子午將臨淄之軍遠在武城,我欲攻臨淄,就必須要要消滅你們。背水列陣,若能守三日,只怕我就要撤了。」

「三日還拿不下你們,我部必損失極大,到時候只怕也不用打了。只是,兵法之秒,存乎於心,背水列陣,需正奇相濟。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故而子墨子言,要不分老幼貴賤尚賢為任。」

驚魂失措的平陰大夫聽到適要攻臨淄的話,猛然醒過來,心中大駭,亟待聽到適說什么一將無能之類的話時,臉上一紅,再次沉默不言。

那士聞言,沖著平陰大夫施然一禮,高聲道:「君子可曾聽到?背水列陣,乃死中求活之法。今日墨者適亦在此,諸位為證,君子可還有什么可說的?」

「你用人疑而不信,少謀而無斷,您這樣的人不是我所想要侍奉的。自今日起,你我再無主客之緣。若非您以華元羊斟之事相提,我朋友緣何會死?」

說罷,起身沖著平陰大夫猛唾了一口,平陰大夫身邊的人立刻用身體擋住,冷笑道:「今日戰敗,你以為君子失勢,這才離開。昔日君子居高位之時,怎么不見你離開?你這樣的人,不知恩情、毫無情義,就算天下再大,也沒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

「真小人也。君子富貴之時,你便投靠。君子今日戰敗,或可失勢,你便口稱大義而離開,當真低賤。」

那士大笑道:「我為士,以謀劃和學識為生。你出錢,我做事,這和工人做工、商人市賈並無區別,這便是我心中的義,何來不知恩情、毫無情義的指責?君子出錢養我例為上士,我以上士之才回報。為您收過稅、取過賦、謀劃過事情,已經對得起您付給我的工錢。難道說,商人以平價賣了一斤糧食給別人,而那人恰好飢餓,商人便覺得自己那個買糧的人應該感恩必以回報嗎?」

「我的朋友之義,被人贈之以木瓜,必還之以瓊瑤。我之義,別人投之以桃,我必報之以李,若覺得順眼合心意,我願意報還以瓊瑤。」

「還以李子還是瓊瑤,那是我的事。可別人若給我個木瓜,我還了一個桃子,那人便覺得我不還以瓊瑤便是無情義,豈不可笑?」

「你們的義,你們所謂的情與禮,對我而言,不過枷鎖。」

「逼死我朋友的,也正是這條枷鎖。情義之下,皆在食人骨血!」

之前出言嘲諷那人也不顧自己被俘的身份,再度冷笑道:「這就是天下大亂的原因。人人無情、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少有君子!」

「墨家談人性,談人性的解放,到頭來天底下全是這樣的人,天下豈不大亂?」

出言嘲諷的那人起身,瞪著適,面無懼色地斥責道:「天下無情只求利,這就是你們墨家想要的天下嗎?若非你們的言論如墨染水,天下如這樣的無恥之士哪里會有這么多?」

「你們墨家談天志,什么是天志?」

「你們把天下毀了!把天下主客間的情義,說成是出錢做事的雇佣;把天下的禮法,說成是貴族為了利的一種蒙騙!天下不該讓這樣的道理成為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