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義不一(1 / 2)

魯侯臉色憂慮,嘆息之後又道:「我本意讓奮近墨,而我與齊逶迤。不論勝敗,魯國都可無憂。」

「可是誰曾想到齊人屠武城事?屠城之事,原也正常。可魯國近墨家泗上,寡人卻知道和墨家交戰屠城,那是大事,是墨家不可能不去追究的。」

「現在齊人做下了這好大事,墨家又向來說什么公意為政,這泗上萬民怨恨起來,定是要說要不是魯國允許入境也不會出這樣的事。」

「那齊人口口聲聲說,費地事是齊國內政,不在非攻同盟的盟約范圍之內,我也正是抓著這一點和墨家交涉推諉。」

「現在呢?齊國屠了武城,這不是置我於不義之地嗎?哪有自己屠自己國內城邑呢?屠了武城,那就是齊國自己不承認費地是齊國內政,墨家抓著這一點問罪於我,我又該怎么回答?非攻同盟的盟約依舊有效,墨家這要是約費、鄒、繒、薛、滕等國之兵問罪背盟,誰人能制?」

說到這,魯侯更是惱怒道:「若是魯強盛之時,何必如此?齊國敗,我自帶兵與墨家合力,破齊即可。」

「可現在,墨家和齊國並不接壤,魯國夾在期間。我和墨家合力,將來齊國修養之後再來報復,想要去泗上便要先經魯境,墨家卻無憂。」

「墨家呢?墨家又是什么好東西了?費、繒、薛、滕之國,如今國雖在,卻哪里像是一國?又不可以和墨家真的走的很近,這非攻同盟能入,但墨家其余的盟約全都不能加入!」

「現在田慶大軍在魯,我知他必要逃竄回齊,可是近在咫尺,我又不能推諉不同意。田慶打墨家未必打得過,可若是打曲阜,我卻抵擋不住啊!鞔之適大軍尚在平陰,公造冶所率之軍不多,墨家之義又讓諸貴族反對,若是有人這時候反對我而親近齊國,與齊合力一同對抗墨家以求齊國的支持而上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魯侯面色焦急,作為夾在兩個大國之間做緩沖的小國,做君主實在是太痛苦。

正如幾年前楚國王子之爭、趙國公子之亂,現在各國都在扶植代言人,墨家在魯國的滲透不下於齊國,自己的決斷稍有不慎就可能引來君位不穩的慘劇。

犁鉏之前的進言,讓魯侯看到了希望,現在魯侯不掩焦急之色,就是希望犁鉏給出一個主意。

犁鉏明白魯侯的苦衷和無奈,也知道魯侯的擔憂。

可既然魯侯已經有意菟裘觀魚之意,他便先順著這個意思解除一下魯侯的心憂,於是道:「君上有菟裘觀魚之心,卻憂慮於公子揮那樣的事,其實並無必要。」

魯侯不解,犁鉏道:「自三桓之亂,季孫氏僭越稱國,魯可還能有公子揮那樣的人物嗎?」

魯國如今也已經做了一些集權的改革,再加上魯國的土地已經被齊國吃了大半了,又被季孫氏分出去一些、又被越國墨家搶走了附庸國,以及季孫氏僭越封國離開了魯國的政治中心後,魯國實在沒有可以一言以廢立君主的權臣了。

犁鉏又道:「自多年前您定下了公子奮太子之位已經穩固,您也從未露出過更換太子的心思,魯人又多知禮,公子奮的地位又穩固,又怎么會作出弒父之事?」

「再者,你若攝政為主父,這是給墨家一個交代。公子奮上位,墨家難道不喜歡一個親近泗上而疏遠齊國的魯國君主嗎?」

「墨家雖然無父,但卻並不以弒父為義,而只是說墨家的兼愛之說不能體現出父母的重要。公子奮難道敢有別樣的舉動嗎?」

「墨家的義,有大義,有小義。以非攻而論,魯國在非攻同盟內,日後履行非攻同盟的義務,這便可以讓墨家不能夠問魯國之政。您攝政觀魚,那便是再告訴墨家:魯國犯了錯,您便站出來承擔了這個錯誤。」

「而您可以派遣我,去和禽子交談,訴說其中委屈無奈,昔年晉楚相交朝晉夕楚之國多矣,禽子雖不及墨翟,卻亦是賢才,豈能不懂?」

「再者,您也可以讓墨家做保,您退位讓於公子奮,而墨家保證您的安全,這些墨家難道是不能夠答應的嗎?」

魯侯憂道:「我只怕墨家讓魯人出兵,與齊交戰,以此讓魯不能再在齊、墨之間搖擺。」

「墨家如今強勢,但終究不過一侯之地,其義與天下大不同。將來一日,若是齊、魏、楚、趙、韓、秦皆以護禮之名討墨家,魯國豈不有罪?」

這倒不是不可能的,現在墨家已經獲勝,若是綁著魯國出兵,魯國也不敢出兵,可又不敢惹惱了墨家。

小國求存,在這亂世,當真是不能夠主導自己的命運。

犁鉏聞言大笑道:「君上勿憂。墨家和齊交戰至今,難道用的是『非攻同盟一致對外防守』的名義嗎?」

「這一次墨家出兵,出的只是墨家的墨師,而未動滕、薛等國的非攻之義師。」

「昔年定盟之時,曾有誓言:背誓者共討之。墨家若是認定這件事是非攻同盟的事,那么墨家就會討伐魯國,墨家不言此事,那也是不想和魯國交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