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驚變(1 / 2)

魯侯知犁鉏能言善辯,又素知墨家說話小心謹慎合於邏輯,真正是嚴絲合縫。

犁鉏既說墨家如今還沒有追究魯侯背盟之罪,這一次對抗齊國也不是拉起了泗上那些名義上的諸侯以非攻同盟的名義而是以墨家自己的力量,那或許便真如犁鉏所言,只要死死咬定自己放齊國過境是不違背非攻同盟的規矩那墨家便不會追究。

因為魯國加入的是非攻同盟,而當初盟誓的時候,並沒有說必須要按照墨家的義來作為規矩和標准,所以只是一個簡單的軍事同盟而非意識形態同盟,魯國只要不認「國權在民」,那么墨家除非要和整個天下為敵否則都不會因為這件事來找魯國的麻煩。

費國的事,也給了魯侯足夠的驚嚇。

如今天下,野心勃勃之輩太多,人心不古,禮崩樂壞,嘴里說著利天下而行求個人私利的人多矣。

犁鉏所說的當年宋國的華督事,正是魯侯所擔心的。華督的事是故舊之事,可放眼費國,那殺死了費君的柘陽子,嘴里喊著為利萬民而誅不義之君,他心里真就是那么想的嗎?

費國可以有這樣的人物,魯國憑什么就不會有?

也正是犁鉏的這些話,堅定了魯侯的心思。墨家的義雖然魯侯很不喜歡,但至少墨家是群講道理的人,總不會像是齊國、越國那樣無緣無故便去攻打魯國,至少現在是這樣。

再計較一番,又有些擔心齊國大軍在曲阜附近的壓迫,犁鉏便道:「齊軍必急。鞔之適也不能放任齊軍就在泗水上下,他不攻臨淄便會返回與之決戰。」

「明日齊使者再來,君上可先叫人陰與之談,只說現在糧草不足,只能借一些,而且也可多做准備,讓齊大軍等待數日以便攜帶。」

「若齊人急於歸齊,必不肯等。齊人以為我們懼怕他們在曲阜附近駐扎,我們偏偏邀請他們駐扎等待,他們反倒會不知所措。」

「正如當日我曾說的,遠水不能救近火。若是齊人欣然答允,那么縱然墨家可能獲勝,但此時此刻便也不得不答應齊人的條件。」

「此事君上不可出面,由我去談。」

魯侯答允點頭。

次日,齊國使者果然又來,犁鉏便約齊國使者相談,便說糧草不足、尚需運輸准備,不如讓齊國大軍繼續在這里駐扎等待數日。

他以進為退,齊國使者果然拒絕,顯然是十分急躁,犁鉏心中便有了計較。

這日傍晚,幾匹快馬疾馳來到了曲阜,正是墨家派來的使者,這一次墨家的使者措辭極為嚴厲,尤其拿武城被屠之事說起。

魯侯見墨家只口不提背盟事,而是拿著武城被屠之事責問,心中大安,心道:「昔文王有四友、我有犁鉏,當無憂矣!」

遂讓犁鉏全權和墨家負責交涉,不日孟勝帥軍抵達曲阜,齊大軍便走,不敢逗留。

…………

平陰。

適自攻破了平陰,一直關注著齊國的動靜,以及魏趙、魏楚、魏中山之間的局勢。

以如今的局面看來,這一仗還可以打的更久一些,魏國已經無力干涉。

墨家在南濟水之戰後已經派人前往成陽,城陽大夫支支吾吾,墨家又派人星夜前往安邑。

如今魏國圍邯鄲不下、陳蔡地與楚交兵、中山君拜樂池為將又有商人資助令魏公子摯不能固守幾座城邑難以出擊。

南濟水一戰之後,適明白只要公造冶派軍入魯,那么還屬於魯境的桑丘、亢父等地便可以暢通無阻。

有昔年夫差爭霸挖掘的菏水、勾連大野澤和濟水、泗水,使得墨家依靠船只運輸糧食極為方便。

加上之前已經准備的補給站和義倉,他率領的大軍至少便可以支持一場長久的對峙。

被俘的那五萬齊國俘虜經過教育之後,便挑選出一些可以信賴的,組成了治安軍,維持城邑的秩序。

貴族大夫們紛紛逃往,使得從大野澤沿著濟水一直到平陰,齊國完全喪失了組織能力。

現在他擔憂的,也就是田慶所率領的臨淄軍團,齊國最後的一支機動野戰兵力。

南濟水之戰後,斥候們便一直盯著田慶大軍的動靜,每日回報。

適攻破了平陰後,便有兩個選擇。

要么立刻放棄重銅炮,全軍輕裝,疾馳到泰山、梁父山、沂山之間,設伏來一場類似於崤之戰的山谷伏擊戰。

要么就要大軍攜帶所有的裝備,緩緩對峙,依靠土改等政策安撫民心、利用魏國不可能干涉的外部局勢,迫使田慶不得不主動進攻,從而露出破綻。

從斥候傳來的消息看,田慶的大軍行動緩慢,並不急於返回臨淄,每每有斥候在前,伏擊之事恐難成功。

心思既定,他也要做到萬無一失。

按照常理,田慶的大軍應該不會選擇經沂山而歸臨淄,一則路途險峻估補給不足,二則公造冶大軍在後,若是派以輕騎襲擾,便要大大拖慢行進的速度。

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終究還要做兩手准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