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泰山之陽(一)(1 / 2)

正如科學的真正力量不是那些結論,真正有力量的是那種認知世界的方法。

勝綽這個叛墨,縱然不能夠理解墨家真正精髓的大義,卻也總比天下多數人更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借助這種力量,洛水之西沉寂了幾十年的秦國,憑借著東方大亂的局勢,開啟了轟轟烈烈、血流滿地、人頭滾滾的變革。

…………

越過洛水向東千余里之外,十幾輛馬車正行走在夏日雨後泥濘的道路上。

幾十萬年歲月形成的沖擊平原是肥沃的土地,但夏雨過後那些讓人拔不腳的泥濘也實在苦了那些拉車而的馬兒,揚起的鞭每每總打在最駿的那一匹身上。

馬車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有些心疼那匹最駿的馬,忍不住嘟囔道:「它是最有力氣的,齊國的道路不修而泥濘,也不是它不使勁兒,你干嘛總打它?」

說話的少年帶著一口濃濃的泗上口音,亦或者稱之為墨家的「雅音」。

車夫頭也不回,手腕一抖鞭子在空中回卷,掃落了幾只馬蠅,笑道:「你們這些學堂里的孩子,懂個什么?」

「這道路泥濘,兩匹馬一個沒勁兒一個有勁兒,都用了五分的力。我不去打有勁兒的馬,去打那些沒勁兒的馬,有什么用?」

「這便是適帥說的,能者多勞。當初耕柱子追隨子墨子的時候,不也問過子墨子,為什么那么多弟子,非要縱訓斥他?子墨子說啥,說你是人才,所以才要鞭策你。」

「就像你們這些孩子一樣,才十五六歲,為啥讓你們去齊國?還不是你們學的更好,知曉九數幾何,你們幫著測量以便分地,怎地不去叫那些小學上完並沒有選拔進入更好的學堂的人去?」

那少年不再說話,所有所思,喃喃道: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俞於人乎?」子墨子曰:「我將上大行,駕驥與羊,子將誰驅?」耕柱子曰:「將驅驥也。」子墨子曰:「何故驅驥也?」耕柱子曰:「驥足以責。」子墨子曰:「我亦以子為足以責。」

嘀咕數聲,似有所悟,車上在一旁的同窗就喊道:「庶歸田,你家不是也有馬嗎?你不是說你哥去歲在高柳,馬術都讓那些林胡折服,怎么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

名為庶歸田的少年嘿嘿一聲,便道:「我家都是駿馬,哪有駑馬?是故都是能者,一視同仁。」

車上傳來一陣陣少年特有的歡笑,有男有女,倒讓這夏日有了幾分春日生機勃勃的感覺。

車夫也跟著笑,然後哼唱起來泗上的一些歌謠,再下手鞭策馬匹的時候,手也輕了幾分。

車上的少年跟著唱了幾聲,又有人說道:「咱們這一次去博邑,倒是可以去泰山看看啊。博邑就在泰山腳下,當年子墨子傳守城之術於禽子,可就是在泰山頂上。對儒家來說,孔某言登泰山而小天下,是故儒生多登泰山。可對於咱們墨者來說,這也是一座一定要登的山啊。」

泰山不止對於儒生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墨家成為天下顯學之後,對於墨家也一樣成為了有著特殊意義的山峰。

齊國的博邑如今在墨家手中,墨家義師軍團的指揮部現在也在博邑,正在平陰、贏邑之間。東可以取盧城而攻臨淄,南可以入贏邑而將齊國的臨淄軍團分割使之不能夠回援臨淄。

庶歸田聞言,心中也是涌起一陣少年的心切,泗上少山,一片平原,眾人都是從課本上知道了泰山的存在和泰山對於墨家的意義,可是真正去看過的並無一人。

可轉念一想,庶歸田又苦惱道:「只怕是不行。這一次咱們習流軍校、炮校以及別的幾個學堂的學生都放了學業,來齊國丈量土地、幫著土地重分委員會們一同分地,只怕要忙許久。恐怕是空不出時間去泰山呢。」

車上的許多人,其實並不知道分地這件事對於齊墨戰爭的意義,或者說對於天下的意義,但是卻都知道這關系到他們的表現,關系到他們將來的人生路途是否順利。

放到後世,十四五歲還是孩子,可戰國亂世,在別國十五歲就要隨軍出征運送糧草,在泗上若是不能學的很好而入那些學堂便要服軍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