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無計可施(上)(1 / 2)

逃卒逃脫了死亡,而那些不曾逃脫死亡命運的士卒,成為了齊人貴族心頭不可抹去的恐懼。

三日的攻城,死亡和逃亡的士卒已經接近七千,那些傷者也根本難以救治,尤其是被鉛彈擊中暫時不死的傷者,他們的哀嚎在軍營中回盪,使得軍中士氣大跌,卻又沒有辦法。

總不好將他們處死以求這些哀嚎不至於影響到的別人,若真是這么做了,怕是距離嘩變也就不遠了。

大量的屍體堆積在陣前,不少人在營中哭號自己的伙伴。

這些人打過仗,也不是第一次上戰場,可卻從未見過如此殘酷的攻城,更沒有見過攻城時候士卒竟然出現集體抗命的情形。

圍攻三日,不要說贏邑的城牆,就連正門之前要道處的兩座堡壘都沒有攻下,這種古怪的城防手段,配合上墨家墨守成規的傳聞,更讓齊軍上下喪失了繼續打下去的勇氣。

一鼓作氣勢如虎,可這一鼓作氣並未成功,反倒是將每一次進攻變為了驅趕自己士卒的屠殺,層層疊疊的屍體不只是對士氣的巨大打擊,也是讓齊軍將校貴族對於公子午的決斷產生懷疑的緣由。

公子午一直不曾露面,留在這里的人多數都不是公子午的親信嫡系。

雖然公子午不露面,可卻沒有幾人懷疑公子午已經到了東牟,因為公子午身邊的死士謀士都在營中,這是一個很基礎的判斷,貴族逃亡可能不會攜帶自己的妻子孩子,但是身邊的士一定會攜帶跟隨,那才是將來復起的根基。

在車中偽裝公子午的謀士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善於搞陰謀,善於謀劃大略,但是具體怎么打仗,卻並不是很擅長。

倒也不是不會,只是按部就班,按照以前的兵書兵法來打。

面對墨家的城防工事,這些二十年前尚且算是可以一戰的經驗,竟然變得毫無意義。

如何攻破修築成凹面行牆的堡壘?

如何攻破有足夠銅炮防御的城牆?

一無所知。

不只是他不知道,其實世上並無幾個人知道,因為戰術本身也是一個依靠無數條人命堆積出的經驗。

車中,這謀士一臉慚色,憂慮道:「我愧對公子厚愛啊。原本想攻贏邑,使得墨家不得不救,兩軍對壘於汶水,我可撐得七八日。」

「可如今看來,鞔之適竟無絲毫想要來支援贏邑的意思,他竟帥大軍前往平陽?」

身邊的士道:「便去平陽,公子也無憂。奪得平陽,鞔之適必要回師來贏邑,如此折返,至少七八日已過。公子定能越過沂水。」

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這謀士正欲詢問,便有人跑來道:「眾將都求公子出面,不願意再打下去了。」

那謀士嘆了口氣,心道諸將這樣想也可以理解,若是正常攻城,三日之內,最多也就損失幾百人,就算不能攻下,總不至於陷入絕望。

可這短短三天時間,六七千人的死傷,甚至出現了陣前嘩變抗命的事,再打下去看上去毫無意義,會像是河里的水波一樣在山巒之前撞得粉碎。

就是一座城,就改了改模樣,怎么就這樣難攻?

難道說這里面真有什么天志在其中?難道打仗這樣的事,竟也有所謂的天志在里面?

這時候眾將已經到了外面,不敢靠前,隔著布簾可以聽到眾將跪倒的聲音,齊聲道:「公子,不能這樣打下去了。再打下去,只怕不等墨家大軍出動,我軍已敗。」

「公子欲在汶水與鞔之適決戰,可是鞔之適卻不救贏邑,直奔平陽。平陽若破,軍心必亂,我軍必敗!」

為首的幾名老將言辭急切,等待許久,車帳之內傳來一個略微有些沙啞仿佛是傷風之後的聲音道:「鞔之適轉攻平陽,不救贏邑,豈不正好?」

「贏邑之中,不過一師之卒。平陽尚有庶民徒卒梁父大夫之兵一共兩萬,鞔之適數日之間不能破城,我們只要能夠在鞔之適破平陽之前攻下贏邑,勝負便可易手。」

「贏邑破,我軍便可返回臨淄,營建贏邑,收攏膠東之兵守衛臨淄。凡戰,必有得失。」

「昔年吳越之戰,使效死之卒數千於陣前自刎,驚駭敵軍,終於大勝。如今我們舍棄平陽之兵,為求齊之社稷,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況且,贏邑若破,平陽之圍便可解。若此時移師平陽,鞔之適半途伏擊,我軍大敗,那么平陽、贏邑均可不守。齊之社稷危矣、天下禮法廢矣!」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不但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可這番道理卻都是紙上談兵的道理。

固然若是在平陽城破之前攻破了贏邑,那么平陽之圍自然解除,而且局面大為改變,齊國重新又奪取了均衡的勢力。

然而,任何戰略都是建立在戰術的基礎之上的,否則便毫無意義。

為首的一老將苦勸道:「公子之言,正顯聰慧過人。可是……可是我們如何攻得下贏邑?平陽如何能夠守得住許久?鞔之適用兵,最善攻守,其次才是野戰,平陰城雄壯遠勝平陽,數日而破,況於平陽?這難道是可以不去考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