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新略(四)(1 / 2)

為此,高孫子道:「時事在變,局勢在變,你的想法,有刻舟求劍之嫌。」

「若我們奪汶水、泗水,可得民眾三十萬。齊國已敗、魏韓趙內爭、楚人虛弱。數年之內,不敢與我等為敵。」

「數年之後,民眾編練,越過黃河直搗中原,吞滅魏韓,天子束手。中原定,則四境服,大事可成。到時候便可以以中原人口之廣、土地之沃,再伐秦、燕、楚,效昔年武王伐紂,一戰而天下定,二十年而安天下。」

「如此一來,利天下大業之決戰,只需十年便有可能。」

「魏楚不同,魏人已經集權,一旦都城被破,魏境便無抵抗之人。楚人分封甚重,不同於魏韓,破了楚都,卻還要面對那些楚人封君。以中原之勢穩扎穩打,事必可成。」

這話聽起來,似乎也不錯。

只要能夠得到齊地,墨家繼續壯大,然而靠速勝一舉動盪中原,再依靠中原的人力物力,緩緩利整個天下。

尤其是墨家對齊一戰,兩戰全勝,民眾支持並不反對,這種情形給了許多人信心:既然我們這么能打,為什么還要緩緩圖之?為什么就不能換個策略,一舉盪平中原,野戰決戰,只要能夠在楚、秦等反應過來干掉魏國的野戰主力,這件事就成了大半。

當然並不是說現在,而是再說五年或者十年後的情勢。到時候齊國削弱,地少而貴族多,到時候必然對民眾壓迫極深,齊國可以不去考慮;魏韓的集權導致的後果就是一兩次野戰解決掉魏韓的野戰主力、攻破都城,那么整個魏韓也難有大規模的抵抗。

看著不少人對此有些支持,適便借著高孫子說自己「刻舟求劍」的話,說道:「你的想法,雖不是刻舟求劍,卻有些守株待兔。」

「守株確實可以等到兔子,但那需要機會。萬一沒有這個機會呢?」

適心道,你這是機會主義啊,可他憋在嘴里,問道:「這種策略,很容易出問題。」

「就說個最簡單的,一旦我們沒有立刻戰勝魏韓的野戰主力使得各國諸侯干涉,那么我們就危險了。齊人向西、楚人向北、魏韓拖著我們,周天子借此號召諸侯,我們的事業就要危在旦夕。」

「確實,你的想法聽上去有機會,但卻並沒有考慮現實的矛盾。」

適看著高孫子,鄭重道:「你說,局勢在變,可你不也是在用現在的局勢,考慮五年十年之後的事嗎?你難道不是刻舟求劍嗎?」

「我們占據齊地,必然是三晉恐慌、楚人慌亂。到時候,三晉內部的矛盾,就要讓給三晉對我們的矛盾。趙人難道會看著我們占據了齊地,還繼續和魏韓打死打活?」

「楚人看到我們如此野心,定然會提前清理我們在楚國的力量,甚至促成各國謀劃共占泗上淮北。」

「你不能夠用現在的局勢,去推斷之後的局勢啊。」

兩個人互相對噴守株待兔、刻舟求劍,其實換成適所熟悉的話,那就是高孫子認為適是右傾機會主義、適認為高孫子是左傾機會主義。

高孫子認為適高估了敵人的力量,甚至可能在為各國增強力量創造機會和時間。

適認為高孫子低估了敵人的力量,甚至可能會導致整個墨家的局面都變得極為困難。

又值此大勝之季,使得墨家上下都對各國諸侯充滿了輕視,覺得既然可以兩戰全勝一舉搞掉了齊國,那魏韓趙楚現在亂的厲害,不如充實實力過幾年直接伐謀中原沃土。

適盯著高孫子,又看著眾人說道:「諸位同志,這一次我們可以戰勝齊國,除了義師的善戰強大之外,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是諸侯之間的矛盾啊。」

「魏韓趙楚中山鄭都在激戰,無心無力。可我們若是占據了齊地不還,那就是讓諸侯之間又團結在了一起。」

「二十年間,我們拆三晉、逼魏楚、謀吳越、助西秦,都是為了讓諸侯狗咬狗,使得泗上可以發展。」

「泗上現在的局面,源於各諸侯各懷鬼胎,彼此有仇。一旦諸侯對我們警覺,一致對抗,我們的局面就要難看了。」

「且不說別的,整個泗上的工商業就要出大事,泗上的工商業對於泗上是絕對過剩的,泗上消耗不了這么多的布匹鐵器璆琳陶瓷,到時候諸侯沒亂,我們就要先亂了。」

「所以我們要先保證將來真的開戰的時候,我們不亂,至少不會傷筋動骨,這樣才可以去謀劃更大的事。」

「我們自然是要利天下的,整個從昆侖到東海、從肅慎到縛婁的天下,所以我們才要同心、同德、同志、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