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赴義,赴自己的義(上)(1 / 2)

「不管是送炭還是添花,都是給別人。可給誰,咱們可得認准了。你看,郭氏一族就沒認准,結果現在怎么樣?」

這個會影響到戰國後期局勢、靠商人素封最終成為貴族進入朝堂的家族,現在已經沒了,不是人都死了,而是已經再也沒有影響力了。

商人中有個老者嘆息一聲道:「郭氏的下場,早已注定。他選錯了,不是因為投靠了公子朝,而是從墨家來邯鄲冶鐵與他合力他爹不同意的那一刻,就算是選錯了。早死晚死或者死不死,他們都完了。」

「郭縱這孩子,只是想最後搏一搏,一旦公子朝獲勝他的家族才能翻身。可你們想想,他又為什么要這么搏?原本不管是烈侯還是武公,郭氏需要搏嗎?他們只需要等到新侯繼位獻上禮物就是,是墨家把他逼到必須要搏的地步了。」

他伸出右手,拇指掐住了小拇指道:「墨家的資本,有的是。拿出指頭點的,就能把咱們全壓死,在商言商,若不謀個貴胄身份,只是從商,不要招惹墨家。」

鮮明的經驗就擺在眼前,這些人如何能不信?

趙國還算是好的,畢竟離泗上更遠一些。

那些離泗上更近一點的地方,本地的一些手工業和本地的大商人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沖擊,他們已經別無選擇:要么去當「買辦」或去把錢投到泗上,要么就只能破產乃至一無所有負債累累。

經此一戰,趙國的本土冶鐵業已經徹底被墨家毀掉,只剩下墨家控制的冶鐵業,因為對公子章的談判中還涉及到冶鐵專營的事,甚至已經劃分好了各個區域的專營權,分利給一些支持墨家的商人。

打壓和傾銷、內外勾結之下,趙國剛剛萌芽起來的冶鐵行業再無翻身之地,郭氏一族的覆滅也意味著趙國內部冶鐵行業這個關系到民生和軍事的命門行業被墨家「勾結」趙國本地的商人給掐死了。

也正是之前對那些不合作的工商業者的打壓,使得邯鄲的商人看到了一個現實:要么和墨家合作,要么等著覆滅。

但他們未必都是被逼的。

「就算不管送炭還是添花都是別人的事,就算墨家本身也沒那么多錢可以壓死咱們,除了這一切,咱們該要支持墨家,還是要支持墨家。」

「墨家說,義、利也。不同的階層有不同的利,也就有不同的義。」

「你們說,墨家的義好不好?」

眾人不說話,那人笑道:「你們不說,我說。墨家的義,對咱們而言,肯定不是最好的。」

「因為墨家的義,是庶農工商各自讓步之後的天下人之義,卻不是完完全全的商人之義。墨家那個說人頭稅是看起來最公平的、但實則最不公平,還要收商稅的那些說辭,都足見他們的義不是咱們商人最好的義。」

「咱們商人最好的義,那就是不要收商稅、天下土地皆歸於公有錢便可得、集公意而制法的時候就該按人有多少錢分多少公意的份……」

他描繪的美妙將來使得在場的許多人忍不住點頭稱贊,然而他們又想到,自己這些人,終究只能雪中送炭或者錦上添花,被墨家評價為「孱弱」的他們,現在還沒有力量主導一個「義」是商人之義的天下。

慨嘆之後,說話那人道:「可比起王公貴族的義,我看還是墨家的義,更好一些。一個是鴆酒、另一個算是酒中有尿,咱們現在算是在荒漠之中,只能選一個,我也只能選那個酒中有尿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來一張不久之前傳到這里的「報」,手腕抖了抖將紙張抖的嘩嘩想,說道:「墨家終究比那些王公貴族離咱們更近。且不說都是賤人,便看看這張報上的內容,也知道還是墨家靠得住。」

每個月都會有墨家那邊印刷的報流傳到巨城大邑之中,商人們看得多了,卻不知道這張報是哪一張。

旁邊的人好奇地看了幾眼,忍不住奇道:「這是三個月前的,論在泗上,那得是五六個月前的了。」

眾人對於之前那人說要讓「貴胄大人」水潑不進這話,沒有半點驚奇,反倒覺得理所當然,不能讓他們摻進來,也就是為了防備將來有一日專營權被趙侯收回。

至於說真有一天趙侯和墨家發生了矛盾,這些商人心中早已明白應該站在哪一邊:當然是得利的那一邊,只要趙侯給出的價碼足夠高,但現在看來,顯然趙侯給不出足夠的價碼。

而且王公貴族是虎,墨家現在看來,是一頭雖然吃肉但是很講規矩順帶著把肉渣分給別人的虎,兩虎相爭才可以站隊,要是一虎一貓,那也不用想了:利和命比起來,還是命更重要。

倒是墨家那邊的態度到底如何,將來會如何,這倒是需要好好琢磨的。

本以為報上又看出來墨家的一些新的說法、態度,卻不想是個幾個月的報,在場的人紛紛起疑。

幾個人看過日期後,又掃了一眼報上的內容,一人忍不住笑道:「嘿,我道是哪一張?原來竟是這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