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帶著一絲顫音，他用有些哆嗦的目光，看向了那個昨晚還在跟自己抵死纏綿的背影，希望對方能夠轉身並堅定地回到自己的身邊，他此刻不需要對方任何的言語，哪怕僅僅是一個支持的眼神也好。

「……」

「對不起，阿爾薩斯，烏瑟爾說的沒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走上歧途……」

停了一下，瞬間腦海里想了很多，想起自己和阿爾薩斯在一起的這段美好時光……想起來斯坦索姆路上，在群山中的時候碰到的那位先知…..想起斯坦索姆中的那數十萬的無辜的人……想起剛剛烏瑟爾閣下的話……

最終，吉安娜還是苦澀地搖了搖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跟著正緩緩地，落寞地離開的烏瑟爾等人，准備離開即將淪為煉獄的斯坦索姆這里。

「……」

呵！

自嘲地笑了一下，心下的某根弦綳得更緊了一點的阿爾薩斯痛苦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不打算再去挽留對方。

因為，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而他那最後那一聲深情的呼喚，換來的也不過是對方的那無情的背叛，僅此而已……

「等等！各位先等等！」

「阿爾薩斯王子，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怎么可以因為他們染了瘟疫就屠城，那是不對的！也許，我們大家只要一起想想的話，就總會能想到治療的方案的！！」

這時，赫敏突然從旁邊的隊伍里沖了出來，並出口喊住了前邊打算要離開的烏瑟爾和吉安娜等人。

「是你……」

「赫敏巫師，看到你們安全我很欣慰，對於芙蓉巫師的離去我也很遺憾……」

阿爾薩斯在壁爐谷的時候就聽到吉安娜的報告了，她在烏瑟爾的部隊里意外碰到了赫敏她們這些人，對於她們沒有被石頭人給打死，他表示非常欣慰，對於她們後來還多次幫助洛丹倫人們的事跡，他也倍感榮幸，可是……

「怎么，赫敏，你也要來反對我嗎？」

不管對方做過什么，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的朋友，對於某些決定，阿爾薩斯都是不准備改變了，因為，他現在的心已經漸漸變得冰冷，那並不是這個跟他交情很淺的小巫師所能動搖的。

「不！我沒有想反對你！」

「只是，阿爾薩斯，你那樣做是不對的！城里的人被沾染了瘟疫，我們就應該努力去救治他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他們還是活生生的人類的時候，你就要將他們殘忍地殺掉！」

「而且，我相信，肯定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感染了瘟疫的，那些無辜的人，他們肯定還有得救，我們不能隨隨便便就能決定別人的命運，每個人的生命權都是公平和平等的！！」

情急之下，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言辭去說服對方的赫敏，在匆忙之間，只好胡亂搬出了她們地球的那一套。

「……」

「住嘴吧！小巫師，我聽明白了，你也是站在烏瑟爾那邊的，對嗎？」

阿爾薩斯當然知道會有很多無辜的，也知道可能不是所有感染了的人都會變成亡靈，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現在，為了他的人民，為了偉大的洛丹倫王國，為了瘟疫不再擴散，為了徹底終結這里的一切，為了不會有更多的人死於非命，他必須去承擔所有的一切！

他知道，一旦他選擇那樣去做就一定會讓他背負永世的罵名，但是，如果必須有人去承受那一切的話，他希望那個人是他自己……

「不！」

「我不站在任何人的一邊，我只會站在我認為正確的那一邊！但是，阿爾薩斯王子，請相信我，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屠城，那真的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命令！」

「我們也許可以先鑒別和隔離……」

對付傳染病的方法，赫敏也知道一點點，然而，她沒有能說完，就被阿爾薩斯蠻橫地打斷了。

「住嘴！！」

「小巫師，這里沒有你說話的權利！」

「呃？！」

一揮手，知道對方想要說些什么的阿爾薩斯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不過，當他准備讓衛兵趕走這個喋喋不休的小女巫時，對方身後鑽出的一個小小的腦袋嚇了他一跳。

『你好啊……』

『阿爾薩斯王子殿下？』

一個小男孩帶著怯怯的表情，從小女巫赫敏·格蘭傑的背後遲疑著站了出來。

「你是……」

「小提米？可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的？！」

看到來人竟然是當初那個自己調查獸人事件時意外拯救回的那第一個小男孩，阿爾薩斯不禁有些愣住了，因為，他確實沒有想到，在這里，竟然還能碰到對方……他可是路過了對方的那個村庄的，而那里，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什么也沒有留下，他甚至還以為對方已經被害了的。

「太好了！真的是阿爾薩斯王子哥哥！！」

看到對方的那個驚愕的表情，感受到對方身上的那種氣息不再那么可怕之後，不曉事的小提米在歪著腦袋想了想，確定對方真的是自己當初認得那個王子哥哥之後，便歡呼一聲，直接上前撲到了對方的腳下，狠狠地保住對方的鎧甲並使勁蹭了起來。

「提米……」

阿爾薩斯的身體僵直了一下，然後很快，他就放松了下來，而隨之而來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時自己跟對方相處時的種種情況：

……

『你的名字叫做提米，對吧？』

『嗯！』

『阿爾薩斯王子哥哥，為什么這些人都穿著盔甲？』

被自己抱著的小男孩顫巍巍地回答著。

『因為他們都是騎士，是我們洛丹倫的守護者。』

『那你是騎士們的團長了?』

被從豺狼人的手里救出的小男孩的好奇心漸漸蓋過了一部分的恐懼，至少，他終於肯相信阿爾薩斯他們那些人是保護他的。

『不！我是阿爾薩斯，是洛丹倫王國的王子。』

阿爾薩斯自豪地說著，他第一次出任務就成功保護和拯救了一位子民，這讓他非常自得！也許，他回去之後，可以跟父王，可以跟姐姐大人好好地說上好幾天的？

『那王子殿下，你會一直保護我們嗎？』

『當然，我會一直守護在你們的身邊……』

『……』

『王子是不是也害怕吃辣椒？是不是也害怕被媽媽打屁股？』

『我不害怕吃辣椒，也不會被打屁股！』

『王子哥哥你好幸運，我就經常被打屁股！』

『……』

『王子哥哥，你喜歡吃臭菜嗎？』

『臭菜，那是什么？』

『看來你是沒有吃過了，真可憐呢！！』

『……』

『那些被獸族捉走的人怎么辦?』

『別擔心，孩子，我會把他們帶回家的……』

『就跟我一樣？』

『沒錯！』

……

而現在，再次見到那個熟悉的小孩子，想起往日自己一開始對這個小家伙的承諾以及後來的無能為力，阿爾薩斯就不禁有點愣住了，原本綳緊著的身體也漸漸松弛了下來。

直到小男孩不斷地晃著他的腿，他才回過神來，並呆滯地低頭看向了那個仍舊像以前那般，死死地抱著他大腿的小家伙。

「嗚…..」

「王子殿下，我家的村子被燒沒了，媽媽她們也不見了，赫敏姐姐她們還一直不肯幫我去找……」

「你會幫我去找她們嗎？」

「還有，不僅媽媽不見了，丹妮爾和大家也都不見了……」

「丹妮爾還說過的，如果再看到你的話，就一定會幫你再去編一個最漂亮的花環，因為你是我們最強大的王子，你會一直永遠保護我們……」

提米不知道對方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只是仰著頭，用他的那微微有些嗚咽的聲音，不斷地說著，似乎是想從那個當初救了他的王子大哥哥的臉上聽到他想要聽的那種肯定的答復，因為，他真的很想拜托對方，讓對方幫他找到他的媽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既然赫敏姐姐她們說話不算數，那他就只好來拜托王子哥哥了。

「我……」

阿爾薩斯愣住了，他雖然很想跟以前那樣去說『我會一直守衛在你們身邊』但是，想想他剛剛才准備要做的事情，卻最終一句話也都答不上來，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

『王子哥哥，如果找到丹妮爾後，你還會讓她在你的肩膀上坐嗎？』

小提米完全不在乎對方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問著，並用他的那無辜的眼神看著王子哥哥的那張開始長胡子了的臉。

「！！」

嘭！

終於，心中的某根早已綳緊的弦悄然斷裂，然後，手上勁力一松的阿爾薩斯在將手里的米奈希爾之力正義之錘頹然地放開，讓其自己摔落到了地面上，出了一聲悶響，還嚇了那個小提米一大跳之後，便沮喪地跪了下去。

「我不知道，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抱歉，我不知道，我已經盡力了，我救不回大家，救不回丹妮爾她們，我沒用，我救不了任何人……」

噗咚！

鎧甲和地面碰撞的聲音響起，那帶著護膝的部位狠狠地撞到了地面上……

阿爾薩斯垂著頭，直接跪了下去，伸手顫抖著擁住了小提米的那個小小的身體，然後他那滿頭長長的金直接就蓋住了他的臉，聲音竟微微有些嗚咽起來。

「王子殿下，你怎么了？」

小提米不明白，為什么強大的阿爾薩斯王子哥哥突然就變成這樣，而且，他似乎還看到了對方垂著的那英俊的臉頰上有一些閃爍著的東西？

「……」

「抱歉提米，我沒有辦法保護大家，我已經盡力了，可事情還是變得越來越糟……」

「我……」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作為保護者，他阿爾薩斯已經失敗太多次了……

他救不了烏瑟爾的信使，只能看著兩匹帶血的戰馬返回……他救不了被獸人擄走的人質，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自己的面前被嗜血的獸人屠戮……他救不了可愛的丹妮爾，也救不了小提米的母親，只能看著一個個的村庄在亡靈的肆虐下淪為廢墟……而現在，他更是救不了斯坦索姆的數十萬子民，他沒有任何的辦法……

他現在所能做的，似乎就只是剩下坐看人民的死亡和蛻變，而強烈的挫折感和負疚感，已經將他自以為高貴的身份和榮譽感給打磨殆盡，作為一個初諳世事的年輕人，作為一名王儲，他現在甚至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是應當那樣去決擇……

所以，當再一次看到小提米，再一次想起過往的種種，他才愕然現，原來，他阿爾薩斯竟然會那么地沒用和無助？

「誒？」

提米現，阿爾薩斯王子，似乎真的哭了？

可是，他那小腦袋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厲害的一個大哥哥，打敗了豺狼人，救出了自己，還打敗了可怕的獸人的大英雄，怎么就哭了呢？

看到這種事情，小提米有些不知所措，還以為是自己剛剛不小心做錯了些什么。

鏘~！鏘~！

「唉……」

終於，一陣陣金屬板甲的摩擦和落地的聲音響起，烏瑟爾·光明使者走了過來，欣慰地伸手拍了拍阿爾薩斯的肩膀，他剛剛差點還以為，對方真的會走出哪一步的。

現在看來，某個不該出現在他的軍隊里的頑劣小屁孩，竟然在不經意之間，做到了他們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不過，烏瑟爾很快就鎮定了思緒，因為，現在可不是感慨的時候。

「孩子，你只是一個王子，還不是我的國王！」

「所以，放下你的那些不該由你背負的事情吧，我宣布：現在這里歸我這個老家伙接管了，包括你在內！我是以白銀之手騎士團的團長、以王國東部疫區大元帥、以光明使者的名義！！」

「現在，士兵們，聽我命令：立即封鎖斯坦索姆，調遣牧師和聖騎士們進城開始甄別和疏散沒有被感染的市民出城，派人將他們從更加安全的山澗小路護送前往壁爐谷！」

「至於那些沒有通過聖光甄別的，勒令他們先暫時待在家中，我們會想辦法的！」

想辦法只是個托詞而已，現在他們所謂的『想辦法』就等於暫時還『沒有辦法』，因為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去治愈被瘟疫感染的斯坦索姆人民！但是，現在他也就只能這樣去做了，他想不到更多更有效的辦法了。

「然後……」

「立刻派遣獅鷲騎士，將這里的事情匯報給洛丹倫，告訴泰瑞納斯國王陛下，我們需要支援，更多的支援！！」

喧賓奪主，直接反過來剝奪了阿爾薩斯的兵權，看到那些原本支持阿爾薩斯的士兵們也只是如釋負重般松了口氣，並沒有誰出來反對自己之後，烏瑟爾才再次看向了跪坐在地上，正抱著小提米嗚咽著的，如同一個大孩子一般的王子殿下。

「吉安娜，帶著你的王子先回去休息吧！」

『！！』

『好的，烏瑟爾閣下，樂意為您效勞！』

然而，阿爾薩斯卻輕輕一把推開了吉安娜的手，默默地起身，先是呼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提米的腦袋之後，才頹然地轉身，跟隨著有些擔心地過來攙扶自己的那個副官法里克上尉離開。

「阿爾薩斯……」

吉安娜忽然就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伸出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哪里了。

「……」

然而，阿爾薩斯卻並沒有說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拉著繼續跟過來的那個小提米的手，跟著自己的副官朝著軍營的方向走去……

沒錯的，阿爾薩斯開始對吉安娜有芥蒂了。

因為，對方剛剛在自己最需要對方的時候卻選擇背棄了他，哪怕他的那個決定真的是瘋狂和錯誤的也是一樣！要知道，他之前需要的其實並不多，就僅僅只是對方站在自己的這一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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