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節(1 / 2)

情Se搜神記 王亦君 6483 字 2021-01-14

出手毫不留情,竟將怪獸打得悲嘶狂吼,四下逃竄。

刀光劍影中,只有一人的眼光從使至終,絕無旁顧,只是盯著王亦君看。那便是纖纖。她站在科汗淮的身旁,目不轉睛地瞧著王亦君,心如鹿撞,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她自小跟著父親在古浪嶼長大,從未見過外人。此次來到中原,王亦君是她瞧見的第一個年齡相近的男孩。但他又絕不似一個孩子,雖然年僅十四,但豪俠灑脫,倜儻之態已經可見,而且笑容可親,叫人見了忍不住歡喜。自己不知不覺中對他便有了親近之意,記掛之心。瞧見他被水妖圍攻,她緊張得連欣都要跳出咽喉來。著急害怕,生平從未有過。也是在這一刻,她突然發覺,這認識不過一日的少年已在她心中占有頗大的位置。

纖纖一抬頭,忽然瞧見父親看著自己,嘴角微笑,登時無緣無故的雙靨飛紅。但是卻無法讓自己的眼光從王亦君身上移開去。

王亦君故意縱聲長笑道:「朝陽谷水妖,瞧瞧這是誰!」

揮舞十四郎,將他掄來舞去,當作兵器般使用。

眾水妖嘩然驚呼,生怕傷了少谷主,登時收了兵器,如浪潮般朝兩邊卷開,任他沖入喬府大院之中。

王亦君颶風般沖了進來,立身環顧,只見院中東西兩列人正默然對峙,他恰巧站在中心。循聲望去,纖纖騎在白龍鹿上,滿臉喜悅。旁邊科汗淮白發飛舞,衣袂飄飄,朝他微微一笑。再過去便是宋奕之與喬羽、蚩尤。

對面科沙度等諸多水妖將領二十余人參差站列,中間一個木面人長身而立,瞧不清他表情,但月光下那雙眼睛精光四射,仿佛要穿透人心。眾水妖將領見王亦君扛著十四郎都不禁訝然失聲,不由自主地瞧向那木面人。

王亦君心思極快,忖道:「難道這木面人便是什么朝陽谷的水伯天吳么?」

當下又將那無鋒劍橫在十四郎頸上,嘖嘖道:「我這乖孫子細皮嫩肉的,不知道經不經得起這一刀?」

那木面人淡然笑道:「這倒奇了,家父百年前便已登仙,犬子怎么又多了一個爺爺出來?」

王亦君心想:「你果然便是這龜孫子的老爹,那可再妙不過。」

當下哈哈笑道:「妙極妙極,難怪早上一起來便左眼亂跳,原來今日咱們要父子相認。當真是天大一樁喜事。」

言下之意,我是這個小子的爺爺,你是他老子,那我當然是你老子了。纖纖格格而笑,蚩尤滿臉憤怒的臉上也不禁突露莞爾之色。

眾水妖無不怒形於色,但木面人未開口說話,誰也不敢搶上一句。那木面人絲毫不著惱,微笑道:「是么?那倒值得大大慶賀。不知閣下扛著犬子,這般辛苦,所為何事呢?」

王亦君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乖兒子,只要你立時退兵,乖乖地回到朝陽谷去,為父便將孫子送還去。要不然喀嚓一聲,我少一個孫子,你少一個兒子,那豈不糟之極矣。」

水伯天吳突然喝道:「宋奕之,還不動手!」

那宋奕之突然將刀橫在喬羽脖頸上。眾人大驚,王亦君喝道:「老水妖,快將喬城主放了,否則野少爺可真沒耐性了!」

他一用勁,劍鋒登時又進了三分,十四郎痛得大叫。

水伯天吳盯著科汗淮道:「把犬子放了,我便任由王亦君、令嬡和喬公子走出這扇大門。」

他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兒子,雖然適才言語豪壯,但實是不敢以此相賭。況且此刻島上盡是水族圍兵,他們三個少年未必逃得出去。

科汗淮沈吟半晌,「好。既然水伯這么說,咱們便一言為定。」

隔空伸掌。水伯天吳點頭道:「一言為定。」

隔空擊掌為誓。王亦君在十四郎耳邊低聲道:「孫子,今日暫且饒你一命。下次看見爺爺,趕緊逃得遠遠的罷。」

輕輕一送,將他推下樹去。早有水妖涌上前將他接住。

科汗淮對三人傳音入密道:「眼下蜃樓城雖被攻破,但仍有許多弟兄在外狩獵。要想奪回蜃樓城,首先便要保存實力,將失散的游俠們召集起來。咱們一起受困此處,定然凶多吉少。倒不若你們先行離去,暫時到東海古浪嶼避上一避。此去古浪嶼千五海里,途中多險惡。你們一定要小心。到了島上,纖纖極為熟悉,你們先安頓下來,不必擔心。我和喬城主快則十日,慢則一月也會趕到島上與你們會合。王兄弟,我這支珊瑚笛子你先拿去,當日那首金石裂浪曲你還記得么?」

王亦君點頭。科汗淮傳音道:「那便再好不過。倘若我和喬城主一月後仍未回到古浪嶼,你便拿這支珊瑚笛到東面三百海里的珊瑚島去找東海龍神,吹奏這金石裂浪曲,他定會借兵給你們。那時你可以帶著龍神兵到蜃樓城附近海域尋找失散的游俠,共商復城大計。」

科汗淮從腰間取下珊瑚笛交給王亦君,拍拍王亦君與蚩尤的肩膀,傳音道:「蜃樓城復城大舉,就在你們肩上。不必兒女情長,務必以大局為重。只要齊心協力,重建自由之城便指日可待。」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纖纖就交給你們照顧了。多謝。」

王亦君與蚩尤齊齊點頭,躍上白龍鹿的脊背。蚩尤回頭瞧了一眼父親,見他嘴角含笑,目中滿是贊許期待之色,心中悲憤、難過、擔憂諸多情感一起涌將上來,險些便要哭出聲來,猛地回頭道:「走罷!」

王亦君抱緊纖纖,叫道:「鹿兄,走了!」

白龍鹿長嘶聲中,昂首踢蹄,急電般沖出門去。纖纖回頭叫道:「爹爹!爹爹!」

淚眼朦朧中,瞧見門外水妖潮水般涌入院中,牆里斷浪氣旋斬沖天飛起,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眩目的光芒。

白龍鹿蹄下生風,一路狂奔。沿途望去,火光沖天,刀光劍影,呼喝廝殺之聲遍野傳來。滿地屍體,屋敗樓破,一片狼籍。蚩尤悲不可抑,撕破衣裳,立在鹿背上嘶聲狂吼。

一路上追兵不斷,前邊又時不時殺出阻兵。王亦君雙掌飛舞,殺開一條血路,蚩尤箭無虛發,逼退追兵。

過了小半時辰,三人一獸終於甩開追兵,沖到岸邊。

此處礁岩峭立,突兀嶙峋,絕非良港,是以沒有水妖登陸。波浪洶涌,擊打礁石,宏聲巨響,震耳欲聾。

蚩尤躍下鹿背,縱跳橫躍,沒入礁石之後。過了片刻,搖了一艘小型潛水船出來。原來他常常偷偷出海,生怕長輩得知,便藏了一艘性能極為良好的小船在這險灘之內。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場。

當下王亦君抱起纖纖,拉著白龍鹿躍下水去,翻身爬上船。船身極小,白龍鹿上來後,幾已無法圓艙。情勢危急,遠遠的又有追兵殺來。兩少年不及多想,便各搖兩槳,飛也似的朝海上劃去。

浪大風急,天空中烏雲密布。海天交接處,一道閃電陡然亮起,將蒼茫大海照得一片明亮。回首望去,蜃樓城島上,火光熊熊,映紅了半邊夜空。夢幻般瑰麗的大荒自由之城竟就此被付之一炬。西邊烏雲開處,一輪昏黃圓月無語高懸。

突然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風浪更急。小船在暗黑的大海上飄搖不定,宛如他們三人此刻的心情。前方天海茫茫,漆黑一片。有一剎那,他們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秋日正午,陽光燦爛,碧綠的大海上金光粼粼。海風輕拂,空氣中滿是桂花的清香。湯谷島西面臨海的石崖上,桂花盛開,一個瘦小的中年漢子正在垂釣。他坐在距離崖邊丈余處,遠遠地探頭探腦的朝崖下張望。手里握著一柄三丈長的長斧,以斧為竿,在斧梢系著一根銀光閃閃的細絲。這釣魚絲頗為奇怪,瞧來不過三四根發絲般粗細,但在海風中竟紋絲不動,筆直地插入海水之中。

突然情絲震動,瘦小漢子大喜,顫聲叫道:「來了來了!」

他已數月未嘗吃著鯊魚肉,早已讒得食指大動。

卜算子跳了起來,趴到崖邊向下眺望,只見崖下碧波涌動,一道黑色的三角魚鰭破浪擺舞。看起來果真是一條極大的紋龍鯊。卜算子頗為得意,眉飛色舞道:「我神算卜十必能中一,這條紋龍鯊的魚翅可得歸我。」

一個黑衣女子飛也似的奔來,背後一個九尺來高的大漢氣喘吁吁的緊隨其後。那大漢盤谷搶上前從成猴子手中奪下那長斧桿,猛地一個馬步,銀絲綳直。那盤谷天生神力,全身青筋暴起,面目漲紅,肌肉虯結膨脹,憋著氣邊拉邊朝後退。盤谷猛地一跺腳,雙臂揮舞,竟將那巨鯊高高甩起。

碧浪開處,一條青灰色條紋狀的巨鯊被高高拋起,在藍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圓弧,陽光在情絲上閃爍耀眼的光芒。巨鯊在空中擺尾,越過眾人頭頂,重重砸在六七丈外的桂樹林中,登時咯拉拉壓倒了一片灌木。鯊魚翻騰彈跳,塵土飛揚。

盤谷仰面倒地,又立即一躍而起,將情絲從斧桿上解了下來,提斧朝那巨鯊奔去。只見那鯊魚似是極為痛苦,背上有一條鐵管破肉而出,鮮血長流,甚是奇怪。盤谷大喝一聲,揮舞開天斧猛斫而下。巨鯊腹身處被盤谷劈開,掙跳之下,裂口越來越大,突然「哧啦」的豁開一個大口,一個尖錐狀的東西從那裂口中撞了出來。

眾人齊聲驚呼。巨鯊凌空一個翻越,將那東西猛地甩了出來。那物在空中打轉,猛然撞在地上,朝後滑了數丈方被灌木叢卡住。竟是一艘小型潛水船!

辛九姑等人面面相覷,突然又是「啊」的一聲驚呼,只見那小船突然朝兩翼打開,跳出一只似龍似鹿的怪獸,甩頸搖頭,嘶鳴不已。接著又有兩個少年跳將出來。一個俊逸挺拔,英姿勃勃,一個雄武驃悍,眼神凌厲。

兩人又從小船中拉出一個冰雪美麗的小女孩。三人不斷地咳嗽喘氣,似是在魚腹中待得頗久,呼吸不暢。

巨鯊彈跳了一陣,終於匐地不動。成猴子等人瞧得呆了,他們閱歷頗豐,但這等情形倒是第一次瞧見。只有那卜算子突然狂喜道:「第一卦!今日第一卦你們還記得么?貴人臨門,萬事大吉!他們定然就是貴人,來救咱們了!」

這幾個不速之客自然便是王亦君、蚩尤、纖纖與白龍鹿。他們在東海上漂流了月余,舟小浪大,雖有司南指引方向,但終於還是被海風吹得稍有偏離。好在這一月來,東海還算風平浪靜。

蚩尤經此變故,性情大變,終日寡言少語,偶有歡顏。只有王亦君天性開朗,頗為樂觀,每日變著法兒逗纖纖開心。如此十余日,纖纖的難過之意稍解,但對王亦君的依賴心卻越來越重。

兩日前午夜,海上風雨大作,險浪滔滔。為避免沈船,蚩尤、王亦君只好圓艙,三人一獸局促在小船中避浪。豈料一只巨大的紋龍鯊飢餓難當,嗅到柚木船中三人吃剩的海鳥的血腥味,竟狂性大發,將整艘柚木船囫圇吞棗的咽到肚里。好在柚木船極為堅硬,除了個別地方為它利齒戳穿之外,並未受到大的破壞。只是在它胃中無法開艙,那氣味又極是難聞。通氣管貫穿魚背,雖偶爾可以帶來新鮮空氣,但大多時候都是在海里,不斷有海水灌將進來。若非王亦君、蚩尤水性極佳,想法設法將新鮮空氣兜在皮囊中,供纖纖呼吸,她早已不能支持兩日之久。

紋龍鯊被柚木船的通氣管刺穿脊背,吃痛在海里亂游,時沈時浮,人魚對峙兩晝夜,來到湯谷島之濱。那巨鯊飢餓難當,聞見金背魚的香味便不顧一切地咬住不放,是以便有了這破膛露船的奇怪一幕。

這湯谷乃是大荒四大流放地之一。五族中嚴重違反族規的罪人,除了水族之外,許多都被流放至此。蓋因此處天涯海角,汪洋茫茫,既非水族,又無船只,絕無可能逃回大荒。況且這湯谷島上有十只巨大的怪鳥太陽烏──湯谷十日鎮守,倘有人想逃出島去,必被這「湯谷十日」鳥競相攻擊,飽受折磨後再抓回丟到湯谷扶桑樹上,受烈日灼湯的暴曬浸泡。

這湯谷十日原是木族聖獸,也是六百年前木族青帝羽卓丞的御前靈獸。當年羽卓丞路經東海時與龍王交戰,雖大敗東海六龍,卻也精疲力竭,耗盡真元。到這湯谷島的湯谷中休息,睡著後化為巨木扶桑。十日鳥哀鳴繞空不散,就在這湯谷中棲息下來。由於羽卓丞身前嚴肅剛正,疾惡如仇,大荒長老會便將這湯谷定為大荒思過島。所有大罪之人便可被流放此地,由羽卓丞剛正不阿的魂靈與十日鳥共同看守。

大荒中所有人談到湯谷二字,無不色變。只要一上此島,便永無離開之日。余生漫漫,只能與窮山惡水相伴。這島上鳥獸本少,附近海域除了偶有巨鯊海怪出沒,其他魚類忌憚十日鳥,都不敢靠近。因此在這島上除了每日吃些野果,就只有期盼有鯊魚上!鯊魚雖然肉質糙厚,但在島民口中嘗來,已是少見的美味了。

忽聽天上傳來「嗷嗷」怪聲。抬頭望去,只見十只火紅的怪鳥從東側高高的山頭飛了過來,在空中鳴叫盤旋。那怪鳥長得甚為奇異,長兩丈,巨翼橫張時,直如紅日。眼大如輪,碧光幽然,如許高空,猶清晰可見,瞧來令人不寒而栗。這怪鳥自然便是十日鳥太陽烏。

突然太陽烏怒鳴三聲,閃電般俯沖下來,所經之處突然熱風狂舞,炎浪灼人。太陽烏還未沖到,但那熱冽的氣浪已經席天蓋地的卷了過來。

那太陽烏實在太過凶猛,遠勝於此前他們所遭遇的任何怪獸,而且輪番攻襲,終於漸漸不支,各被兩只太陽烏一左一右抓住雙臂,橫空飛掠,拎著他們越過東山。

王亦君眼前一亮,險些驚呼出聲。只見東山那一側,山谷環繞,中有極大的湖泊,縱橫千丈,水汽蒸騰,竟是溫泉。湖中一株巨木參天摩雲。巨樹似桑非桑,徑粗數千圍,樹葉片片都有十丈寬,枝葉繁茂,破入雲端。

太陽烏嗷嗷鳴啼,拎著他們飛向那參天巨樹。飛得越近,王亦君心中便越加驚異。那巨樹難道竟是傳說中東海的擎天柱嗎?一株樹要長到如此巨大,非得數萬年以上。忽然聽蚩尤道:「這便是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的化身。巨木扶桑。傳說太陽就是從這里升起。」

王亦君道:「這些太陽烏帶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話音未落,突然雙臂一松,被那兩只太陽烏丟了下去。

腳下空盪無物,耳邊風聲呼呼,從百丈高空徑直往下落去。心中大驚,左右環顧,扶桑巨大的葉枝參差橫亘,樹葉不斷刷打到自己的臉上。當下調氣丹田,猛地向右一躍,抓住一枝樹椏,震盪顛伏,半晌才頓住。

蚩尤也被幾只太陽烏啄得松開雙手,掉落在比他低了六七丈的樹枝上。那太陽烏甚為奇怪,只要兩人一往上爬,便止住攻擊,在身側盤旋。一旦停止不前,立即又群喙齊啄。蚩尤攀到王亦君身邊,兩人背靠背,格擋太陽烏的攻擊,實在不成,便攀跳避藏。

突然聽見下面有隱隱人聲,低頭下望,扶桑樹矗立百丈,立於湖泊中,湖水蒸汽騰騰,白霧繚繞。向北望去,透過枝葉間隙,瞧見北側岸上,不知何時已站了密密麻麻數千人,想來都是湯谷島的囚民,到這看熱鬧來了。忽然看見站在最前的赫然有纖纖與白龍鹿,那辛九姑等人也站在一旁。纖纖臉上滿是焦急擔憂的神色,不斷地吶喊,但是隔得太遠,什么也聽不見。

當下兩人連揮數掌,逼開太陽烏,大喝聲中,一道踏上粗壯的樹枝,發足飛奔,到那樹梢之時,猛地提氣躍起,向那溫泉湖泊跳了下去。

太陽烏迭聲怪叫,四面八方俯沖而來,猛地探爪將兩人衣衫抓住,往上拖去。王亦君拔出無鋒劍,朝太陽烏爪上斬去。那幾只太陽烏突然尖叫,似乎頗為驚異,當下松爪,任由王亦君朝下筆直落去。在空中盤旋鳴啼一陣,又同那幾只太陽烏一起,拎著蚩尤朝扶桑樹飛翔而去。

王亦君心中一楞,突然了悟,這些怪鳥既是木族青帝聖獸,自然識得這木族神器,是以不敢冒犯。登時大為後悔,早知如此,在那扶桑樹上時,只需亮出此劍比畫一通,只怕它們便立即得乖乖地將自己二人送到岸上。

眼下蚩尤被它們重新拖回那巨樹之上,援救無方,徒呼奈何。

正懊惱間,突然白霧迷茫,「撲通」一聲,水花激濺,已經掉入那湯水之中。水溫暖燙,如千百只手溫柔地撫摩全身,渾身流血的傷口竟立時愈合結疤。他心中大喜,原來這溫泉湖水還有這等奇效,當下索性緩緩沈入湖底,肆意舒展,只覺周身氣血流暢,疲怠盡消。一口氣即將憋盡之時,方才向湖面浮去。

剛浮出湖面,便聽到一片歡呼之聲,岸上那一群被流放的囚民,見他們如此悍勇頑強,已將他們視為英雄。

再聽得那卜算子不斷地大呼他們是卦中解救眾人的神人,雖然那卜算子卜卦極不靈驗,但眾人心中都希望這一卦能意外命中。因此見他平安無恙,都極為歡欣。

王亦君方甫爬上岸,纖纖便又哭又笑的奔了過來,撲入他的懷中。王亦君笑道:「傻丫頭,這么多人瞧著,也不害羞么?」

纖纖哭道:「我才不管呢!倘若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話語堅定,倒是讓王亦君嚇了一跳,心想:「她父親生死未卜,眼下孤苦伶仃,定是已將我視為最親的人。今後須得好好照顧她。」

眾人圍上前來,嘰嘰喳喳的問個不休,大抵都是贊揚之余,詢問他是由何處而來。王亦君心思極快,腦中飛轉,當下從懷中掏出那柄神木令,高高舉過頭頂,運氣丹田,大聲道:「在下王亦君,這位姑娘是斷浪刀科汗淮的千金,樹上的那位乃是蜃樓城喬城主的公子蚩尤。我們三人奉神帝之命,到這湯谷大赦。所有犯罪之人,只要改過自新,便可以重獲自由,離開此地。」

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那神木令決非假冒之物,科汗淮、喬羽又都是大荒中響當當的人物,素以追崇自由正義聞達天下,他們子女為神帝使者倒頗為可信。面面相覷半晌,心中狂喜,爆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王亦君大喜,心中一動,接著大聲道:「但眼下大荒中發生大變,我們三人是冒生命危險,歷盡千辛萬苦才來到此地。只因水妖燭龍生怕各位回到大荒鬧事,竟然造反,攻打蜃樓城,百般刁難我們,想讓各位在這里待上一輩子。」

群雄中沒有水族囚民,對水妖素沒好感,當下群情激奮,齊聲狂吼:「殺了燭水妖!」

纖纖聽得又驚又喜,想不到王亦君竟能在片刻間將這群囚民變為反對水妖的力量。島上這些囚民盡是大荒重犯,雖有不少凶頑之徒,但大半都是因觸犯五族族規,或抵怒長老會方被流放至此。他們對五族統治層原就極為不滿,尤其怨恨燭龍,一經王亦君點撥,同仇敵愾的怒火登時便熊熊燃燒起來。

蚩尤在扶桑樹上遠遠聽見下面巨浪般的狂呼聲,扭頭望去,只見王亦君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數千人不斷振臂高呼,心中大奇,不知這小子用了什么法術,竟突然成了群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