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魯迅君(1 / 2)

張愛玲說過:一個人一生中會死三次,第一次是腦死亡,意味著身體死了,第二次是葬禮,意味著在社會中死了,第三次是遺忘,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想起你了,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得慶幸的是,偉大的思想家、文學家魯迅君還沒死透,他還活在我們的表情包里,「我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

我們得慶幸,魯迅活在無窮無盡的我們所編造的名人名言之中。

但如果魯迅知道了,會不會從棺材里跳出來,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你們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活在語文課本上,是光榮的,讓這樣一位文學家和思想家活在表情包里,算是羞辱么?

但不可避免的,他正在逐漸消失在主流文化之中。

按照當代還活著的最偉大的中文作家余華的回憶,魯迅大抵上在g其間「火」起來的,雖然那是一個沒有文學的時代,很現在應該一樣——同樣沒有文學。

余華回憶:「可是我們從小學到中學的課本里,只有兩個人的文學作品。魯迅的小說、散文和雜文,還有net mao的詩詞。我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十分天真地認為:全世界只有一個作家名叫魯迅,只有一個詩人名叫net mao。」

而在我讀的課本里,魯迅的文章不勝枚舉,有《狂人日記》、有《孔乙己》、有《阿q正傳》、有《從百草堂到三味書屋》、有《社戲》、有《藤野先生》、有《故鄉》,還有《紀念劉和珍君》......

年幼無知的我,有口無心的讀著語文課本里的那些感覺遣詞造句有些拗口的文章,從小學讀到高中,但「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所以我是一點都不喜歡魯迅的。

因為他的文字一點都不優美,那時候的我沉迷於長於抒情的美文、慰藉靈魂的雞湯又或者能夠快意恩仇的武俠,例如張愛玲、汪曾祺、劉墉又或者金庸、古龍、黃易。

對於魯迅那些堅硬如鐵,彷如刺刀的文字是瞧不上的,也曾幾度取笑過「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樣的文章真是極其沉悶、晦暗以及——無聊透頂。

除了在考試的時候需要在考卷上做答,魯迅——不過是個詞匯,近代偉大的思想家、文學家、革命家、新文化運動的領導人.......

後來,漸漸長大,覺得魯迅應該是過去那個時代里最具批判精神的作家,現在覺得魯迅擔的上偉大這個詞,世界欠他一個諾貝爾文學獎。

他的文字及其透徹的接近文學的本質,殘忍的敘述在抵達現實時是如此的迅猛,就像子彈穿越了身體,而不是留在了身體里。

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吊客;見勝兆則紛紛聚集,見敗兆則紛紛逃亡。戰具比我們精利的歐美人,戰具未必比我們精利的匈奴蒙古滿洲人,都如入無人之境。「土崩瓦解」這四個字,真是形容得有自知之明。——《華蓋集·這個與那個》

自稱盜賊的無須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稱正人君子的必須防,得其反則是盜賊。——(《而已集?小雜感》

他是知道中國的一切事萬不可「辦」的;即如檔案罷,任其自然,爛掉,霉掉,蛀掉,偷掉,甚而至於燒掉,天下太平;倘一加人為,一「辦」,那就輿論沸騰,不可開交了。結果辦事的人成為眾矢之的,謠言饞謗,百口也分不清。——(《而已集?談所謂「大內檔案」》

我們的乏的古人想了幾千年,得到一個制馭別人的巧法:可壓服的將他壓服,否則將他抬高。而抬高也就是一種壓服的手段,常常微微示意說,你應該這樣,倘不,我要將你摔下來了。求人尊敬的可憐蟲於是默默地坐著……——(《華蓋集?我的「籍」和「系」》

奴才做了主人,是決不肯廢去「老爺」的稱號的,他的擺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還十足,還可笑。——(《二心集?上海文藝之一瞥》

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唯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魯迅《而已集·小雜感》

社會上崇敬名人,於是以為名人的話就是名言,卻忘記了他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種學問或事業。名人被崇奉所誘惑,也忘記了自己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種學問或事業,漸以為一切無不勝人,無所不談,於是乎就悖起來了。其實,專門家除了他的專長之外,許多見識是往往不及博識家或常識者的。——《且介亭雜文二集?名人和名言》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無聲的中國》

中國人沒記性,因為沒記性,所以昨天聽過的話,今天忘記了,明天再聽到,還是覺得很新鮮。做事也是如此,昨天做壞了的事,今天忘記了,明天做起來,也還不是「仍舊貫」的老調子。——《老調子已經唱完》